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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屋的门被掩紧,春桃紧了紧心神,强迫自己哆嗦着开口:“夫人,好多血。”商月楹两片红唇复而抿成一条直线,而心内那根提了一日的另一条线,终是断成两截,断得干脆。她呆立片刻,忽而歪了身子撑在妆台边缘,勉强逼迫自个坐稳。他如何能顶着宋清时那张脸,荡一丝那样的笑,那般轻而易举就取了旁人的性命?耳闻他手段狠戾,而今亲眼目睹,近乎天差地别。尤其那双慢条斯理擦拭血迹的手。那双手,从前抚摸她脖颈时也是那样轻柔,那样缓慢。商月楹闭了闭眼,心中发怵,“春桃,别、别抖了,我也怕”嫁与他第一日,她被激得起疹子。第二日,她被吓得如鹌鹑般躲在这房里。叫她如何不恼他,如何不怨他,如何不惧他。霎时,商月楹那少得可怜的窃喜消散得一干二净。窗外响起脚步声,而后绮窗被屈指叩响,“出来。”是薛瞻的声音。商月楹睁大双目望一眼春桃,头晃得仿若拨浪鼓。她小声央道:“快将他劝走!”不待春桃作何反应,与商月楹仅一窗之隔的薛瞻好似没了耐性,疾行至门前便自顾推了门进来。商月楹那慌张又失了血色的脸庞就这般落入薛瞻眼底。他转眸看向春桃,意味不言而喻。饶是春桃再不愿,也只得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门被叩紧,薛瞻立在门后没动,仍沉息着,视线牢牢落在她身上,而后,他启声,“被吓到了?”“我很好!”商月楹顺嘴答得飞快,暗自咬了半片唇,将脸撇开去,“不、不就是杀个人么,都督有权有势,这些不过家常便饭!”快走罢,趁她如今尚能稳住,莫要叫她在他面前软下来。可薛瞻瞧着能看穿她心思一般,双眸扫一眼被她掐皱的裙边,忽往前踏一步,“既不怕,为何避着我?”商月楹浑身紧绷着,将自己绷成了轻轻一弹便粉碎的瓷器,瞧着坚固,却又脆弱极了。见他作势要往这边来,慌神下,她连上半截身子都不自觉更往里靠,恨不能离他愈远愈好。那脚步声徐徐,踏在屋内软毯上,落进她耳朵里,沉闷得紧,慌神得紧。“哗啦——”情急之下,商月楹陡然起身,桌上摆件被撞得落了一地,商月楹心一狠,伸手就往臂上挠。“都督别过来!”她使了些劲,暴露在空气里的那半截手腕被她抓得红痕斑斑,仿若薛瞻再靠近半步,那腕间就能溢出血丝。薛瞻果真停了下来。眼下,薛瞻与商月楹不过七八步之隔。他淡淡垂目,眼瞧着她为了躲他,不惜引他会错意,好叫他觉得,她过敏之症已到了他只要靠近就会加重的地步。红痕刺目,薛瞻倏而忆起大婚当日,二人穿在身上的喜服,同样是红,那样的红,叫他步步靠近她,而如今这几线红,却叫他又退回原地。半晌,薛瞻挪了视线,从怀里掏出傍晚时分魏郎中差人送来的药膏。巴掌大的瓶罐被搁置在桌上,他淡声道:“今日事发突然,是我不对。”话语一顿,他再望一眼商月楹腕间,语气平静:“你既提了分房而睡,自今日起,我便去书房。”言毕,他兀自转身离开。外头没了声响,春桃再进来时,是跟着荣妈妈与秋雨一道。荣妈妈吩咐婢女布菜,往商月楹身上一瞥,见她腕间红痕醒目,忙心疼凑过去惊呼:“哎哟,好夫人,怎的将自己抓成了这样?”商月楹对薛瞻过敏一事,只他二人心知肚明,便是连春桃她也没说。是以,荣妈妈问起时,春桃已抓起了她的手腕细看。商月楹不愿她们担忧,只勉强笑道:“无碍,方才发现带了只虫子回来,想来是先前躺在草里那会沾上的。”她指了指桌上的药瓶,“有药呢,妈妈与春桃都别担心。”春桃狐疑看她一眼,只得打开药瓶将那沁凉的药膏抹在她腕间。方才薛瞻来了又走,荣妈妈自然看出些苗头来,但她既在商月楹房里伺候,自是要一切以商月楹为主。差了那些婢女下去后,荣妈妈旋即搀着商月楹坐在桌前。商月楹今日本就只用了早膳,午时本想着回来用午膳,却被那窦婉君影响,转而又去了城郊,此刻嗅到佳肴香气,不由顿觉饥肠辘辘。吃饱喝足,商月楹眉目松散不少,姿态也放松了些。荣妈妈忽又吩咐秋雨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商月楹拧眉,“妈妈?”荣妈妈噙笑将药碗推了过去,“这是魏郎中昨夜开的安神药,这会还烫着,夫人先去沐浴,出来再喝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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