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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气跑回家,天色已沉,院子里静悄悄的。没多久,门外的风声忽然停了一瞬——林父果然踏夜而来。
灯火摇曳,一家三口的饭桌摆起。母亲笑着夹菜,父亲宽厚的声音在屋檐下响起:“阿安,多吃点,你最近瘦了。”
温馨的气息一如往常,可林祈安指尖却死死攥着袖中的铜镜,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不是怀疑爹……只是照过之后,就能安心把那两个外人赶走。
终于,他趁父亲低头的空隙,把镜子微微偏转。
铜面掠过烛火的一瞬,林祈安瞳孔骤缩——镜中哪里还有父亲的影子?
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獠牙滴血的恶鬼,正弯着腰与母亲对坐,眼白鼓胀,阴水顺着唇角滴落。
那笑声,森冷刺骨。
林祈安险些惊叫,喉咙被硬生生哽住。
他双手颤抖,急急捂住嘴,眼泪倏地涌出来。
祁瑾的叮嘱如寒针一样刺在耳边:“一旦被它察觉,你父亲的残魂就会被吞尽。”
他咬破舌尖,生生把声响压下去。
父亲转头看向他,眼神仍是慈和:“阿安,你怎么不吃?”
“……我,我有点累了。”林祈安声音发抖,却极力装作镇定,猛地放下筷子,勉强挤出一个笑,“我先回房休息。”
他一步一步退回房间,背心已被冷汗浸透。关上房门,他几乎是跌扑到窗前,手脚并用地钻了出去,随即拼命朝巷口狂奔。
夜风猎猎,脚下的青石板在视野里飞快掠过。他胸口像要炸裂,泪水模糊了眼睛,却只知道一个方向。
没想到,巷口早已有两道身影候在那里。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二人面前。
见他这样,祁瑾放缓语气:“它如今还能维持你爹的模样出现,只说明你爹的魂魄还没有完全被吞噬。”
林祈安咬住嘴唇,身子颤抖得厉害。
他明知道自己当初做下的事不可饶恕,却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几乎哽咽着问:“我该怎么做……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
岑夙道:“先告诉我们,你请魂时所用的你爹的遗物,你放在哪里?”
林祈安喉咙像被什么哽住,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是我爹的铁锤。他生前日日用它打铁,我把它放在了炉边,用自己的血祭过……”
他说到这里,眼眶泛红,声音越来越低:“归魂木……我一直没停过。铁匠铺里有个小炉子,我骗娘说是炼料要用,其实一直烧着……只要火不灭,我爹就能回来。”
岑夙缓缓道:“火不灭,恶鬼便不散。”
林祈安猛地摇头,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喃喃道:“不……我只是想让他回来……我只是想……”
祁瑾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既然你还想救他,就带我们去看那炉子。”
岑夙看向他:“你能去?”
“……我是不方便进去,”他俯身与岑夙平视,“烦请岑姑娘替我去看看了。”
林祈安抬起头,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颤抖:“……我带你们去。”
岑夙看了祁瑾一眼,没多说话,抱着剑随少年走回铺子,祁瑾停在门外,由他们往里走去。
火舌舔着炉膛,隐约透出一丝异样的幽光。空气里不只是铁的热气,还有说不清的森寒。
岑夙俯身,凝眸望进炉火。火舌明灭间,灰烬下隐约能辨认出槐木的纹理,焦黑处仍残留着森森阴气。
她眸色一冷,伸指一勾,一缕火灰随气息飘起。灰烬未散,空气中竟浮现出诡异的低吟声,仿佛无数魂影曾借此缠绕。
岑夙冷声开口:“你用的是槐木来请魂。”
林祈安脸色刷白,扑通一声跪下,慌乱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听说是阴处而生的树,没人告诉我不能用槐木啊……”
岑夙也无奈了:“槐木引鬼。”
她记得很清楚,家中藏书《阴录》里有过记载——槐木自古被视作“鬼木”,凡槐树成阴处,常为幽魂聚集之所。
“你所见到的那个人影,或许在最初的片刻,就已不是你父亲的残魂。”岑夙盯着他,声音冷若寒冰,“你用槐木做引,会招来恶鬼。也就是说,你同时招来父亲和恶鬼的魂魄,你父亲也许来不及逃,便被恶鬼吞入。你想请回你父亲地魂魄,却替恶鬼开了门——你父亲的魂魄,就是它的第一口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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