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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那陀。
不灭的生命之火。
这个名字被容庭芳搁在记忆中尘封已久,如今连面目也记不大清,可名字却能反复咀嚼。沙那陀的名字是容庭芳取的,人也是他一手养育。从在焰山口捡回小小一只,到照料至青年模样,随他大战四方,多年忠心耿耿。若没那桩事,容庭芳是打算过不了多久,就封他四方城大将一职。四方城是魔界主城,能任四方城的大将,足以彰显魔将的身份。
可是容庭芳万万没想到,也就是疏忽的功夫,沙那陀竟叫黑莲万佛用佛莲圣火捅穿了心脏。他的血液是艳红的,烫极了,比焰山的熔浆还要烫。他的身体也很轻,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之中。渭水都没能留下他一星半点的魂魄。
不灭的生命之火之名,并没有叫他果真不灭。沙那陀没死在焰山,却死在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手段之中,为了容庭芳。他的命是容庭芳救的,最后也为了他而死。叫人措手不及。
“倘若你肯拦一拦,他兴许不会死。”
当余秋远拦住容庭芳时,容庭芳这样看着那个银衣卓然的蓬莱至尊。他的瞳色愤怒到几乎透明,深深映在余秋远眼底。余秋远一震,连半个字也不曾出口。他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连唇也失了血色。叫容庭芳轻松一甩,便一个趔趄。
容庭芳一把甩开他,眼中失望之色尽显。“今日你拦我,他日此仇我也必报。”
“余秋远——”容庭芳还说了些什么,但余秋远根本听不清。他耳中轰鸣阵阵,像是雷打着鼓,也像是那焰山的熔浆在心底沸腾。可落在容庭芳眼中,便是无动于衷。
容庭芳望了一阵,他或许本来还期望余秋远能解释些什么,可是对方漠然至此,连半句话也无。随着手中血液的冷却,他终于连那丝失望的神色也不见了。
也许他们正是从此时开始,就什么都不是。
“万佛之力,足以与余秋远相抗衡,又岂是如今这个半吊子好比的。”这样说着,容庭芳往前一步跨,信手就撕开了那人的假面。是个歪和尚,不过,只是一个相貌普通吊眼三角的普通妖僧,大约装作黑莲万佛的模样为非作歹已久。“万佛阁纵容一个假货在那里糊弄苍生,怕是不想叫人知道他们败于我之手。”
“但是。”他淡淡道,“你与我素不相识。凭什么怀疑我?”
容庭芳深深望过去,反咬了一口。
“你又是谁。”
此时已不能叫反咬,不过是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日常不信任。但他们‘相识’也就五日,交付信任谈起来确实为时尚早。然而这确实是余秋远的失误。容庭芳就算忘记了全世界,他也是容庭芳。莫要说余秋远不该质疑,一只与他从未有过交集——常年生活在瓦行的雉鸡又为什么应该知道这个人容庭芳该不该认识呢?
一人一鸡这样深深互望着,眼中就像只剩下了彼此。
黑面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扔了出去。但就算他改名叫黑莲万佛,他也不是万佛阁首徒,亦不会被这么多年的自我欺骗而掩藏了他根本不如万佛一根指头的事实。一时心头大羞大怒,握起金禅杖就冲着容庭芳冲过去!
——然后被胖鸡按在爪下。
冷酷无情的胖鸡一反方才与容庭芳对峙的常态,用爪子蒙住了黑面僧的嘴。
杀机四溢。
“修佛道,就不要学别人堕魔!”勾搭什么秋雨海棠,它也从来不是温软货色。
突然被蒙了一嘴的黑面僧有点懵。这俩方才不是窝里斗吗!吵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朝他转炮口啊!他不就是瞧中了这一纰漏才欲偷袭以获全胜吗?黑面僧心里有一堆粗鄙之言要骂,然而嘴被爪子封了一句也说不出来!
胖鸡心里冷笑了一下,想学当年的手法偷袭,也要看看遇到的是谁。内斗这种事,不知道是可以关起门来吵,一致对外的吗?它对万佛阁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加之对方说出这种闲话,别说容庭芳要收拾他。要真收拾它一定奉上双爪。
胖鸡身虽小,原型大起来堪比鲲鹏,可见其份量。黑面僧被这么被一只份量十足的鸡一屁股墩在了地上,一口气屏在胸口半晌出不得声。
容庭芳走过去,蹲下身来看着他:“秋棠?”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冲他笑了笑,“你大约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想来你口中不屑一顾的人没能教你——但我可以。”言毕抬起黑莲万佛的手,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忽然朝他胸口拍去。
横出一掌,黑面僧飞出三丈。
却是容庭芳咣然一声倒地:“你竟然偷袭我?”
发丝凌乱,柔弱可怜。
“……”别说黑面僧,连胖鸡都看呆了眼。它从未见过容庭芳这幅模样,爪子一个没控制住,黑面僧便惨叫了一声,脸上白白多出六道爪痕。
这自然是出好戏,也并没有人白看。
莫要忘记这里是望春楼,楼外,刚要关门,客人还没走完。
就比如白子鹤。
容庭芳正是看准了他没走。
因为要与傅怀仁交接拍品的缘故,白子鹤——那位翅翎青年,是倒数第二位离开望春楼的。最后一位是傅怀仁。眼下他们二人前后腿刚出了门,就见到容庭芳伏卧于地,而黑面僧一只手伸在那里,头上蹲着一只鸡,显然是刚打完架的模样。
容庭芳看了胖鸡一眼。
胖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它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瞬间,它突然很想扭头。或是站在树上,或是飞在空中,总之不应该落在容庭芳这个无耻之徒的手里。
可是容庭芳的视线已与它对上了。
——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们不是刚吵过架?
容庭芳:“忘了吧。”
“……”胖鸡转头就开始啄黑面僧。
容庭芳假模假样地规劝:“住手,莫要被他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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