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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远费了很大的劲,才叫金丹改口。
万物生者皆父母,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认识。金丹不明白,依余秋远和它的关系,怎么就不能叫一声爹。但是余秋远十分严厉,一点也不让步。金丹委委屈屈,只好换了个叫法。
“师父——”
“不行。”
“秋秋。”
余秋远还是不满意:“你可同蓬莱弟子一般叫我真人。”
金丹:“…………”
长久的沉默后——
余秋远震惊地看着眼前胖胖的金丹‘嗖’地一声,把自己贴在了墙上。
“秋秋太不讲道理了!”
一嗓子差点把余秋远嚎聋。它贴着墙四处翻滚,又高又快,叫余秋远伸起手也捉不到它,屡屡从指间溜过。“秋秋不讲道理!丹丹生气了!”
丹珠本为艳红,生起气来灼热烫人,在墙上拖出焦黑的痕迹,很快墙上就像是车轱辘爬过,不止是墙,它能蹭的地方都蹭了一遍。屋里冒着一股焦香,简直不堪入目。
余秋远捉它不到,喊它不听,冷下脸来,不再留情,脚尖一点踏墙而上,宽大的广袖一拂,如同一个麻袋,金丹只觉头上一暗,整颗丹都被兜了起来,任它如何挣扎,却像在乾坤袋里一般四处撞壁。
“闹够了没有!”余秋远将它从袖中夹出来,用上了几分真力,呵道,“你若再胡闹,我就捏碎你的灵元,叫你只能当一颗普通的金丹!”
“……”胖丹沉默了片刻,大声道,“秋秋不喜欢丹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丹丹,那就捏碎丹丹好啦!反正丹丹是你的嘛,你想不要就不要嘛!”
余秋远大怒:“你——”
指下欲用力。
往常余秋远用这一招,金丹多半是听话的。结果自从会开口讲话,就像变了颗丹。金丹平时看着乖巧可爱又怂,这种时候竟然挺直了脖子,好一个不为玉碎宁为瓦全。这种刚烈的脾气到底从何而来!余秋远下手也不是,不下手也不是。
下手吧,他于心不忍。若要毁它灵识,从一开始就不会放任它到如今能随意闹腾的模样。不下手吧,这么小就这爆脾气,不打难道让它上房揭瓦吗?
余秋远指尖力道没松,只道:“你若认错,我便不与你计较。”
哪知道金丹梗着脖子:“丹丹没错!”
“生者父母,丹丹是秋秋的,叫秋秋爹爹有什么错。秋秋不认,那丹丹退一步,叫秋秋的名字又有什么错!是秋秋不喜欢丹丹,才觉得丹丹什么都是错!”
余秋远:“……”
其实金丹是真的没什么错。它从诞生以来,没有给余秋远添过麻烦。受水火灵力相冲令它机缘巧合之下产生灵识不是它的错。开了灵识晓得自行吸收灵力那是天性,也不是它的错。甚至它在发现吸纳过头后,能把灵力吐出来还给余秋远。
但是金丹不明白,这世间人与人的机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它既为定数中的偶然,不在天道定数当中,那是它自身的机缘。若和余秋远扯上过于亲密的关系,他们之间便多了一道不知好坏的缘分。若要修道,缘分这种事——其实当真不要也罢。多了牵挂,便多了阻碍。余秋远留它灵识,不是为了日后与它牵扯不清,他倒是希望金丹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道心。故而情愿与它的情分,越远越好。
可是如今金丹这个反应,反倒叫余秋远明白。有时候变数在那里,不是你想推便能推掉的。这亦是一种定数。金丹若听了他的话,与他生分,以师徒相称,或以普通弟子交情相待。难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此断了吗?这并不能改变金丹出自他身的事实。
金丹刚生灵智没多久,固然修为可与容庭芳比肩,世间之物难是它对手。心智毕竟尚不成熟,它最亲近的,也只有容庭芳和余秋远。而它懂事起,却是与容庭芳二人一直相伴在一处,亲密无间。突然容庭芳不见了,余秋远又要与它撇关系。金丹虽然不懂,天性却感觉受到委屈——既生了智,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便随之而来。
它正在生闷气。却忽然觉得掐住它的力道散了去,然后身上被人摸了又摸,指腹又柔软又温暖。是余秋远。余秋远摸着它圆圆的身子,微微叹了口气:“好吧,随你高兴。”
忽然就换了个态度。
这还是余秋远头一回对它低头,金丹一个高兴,蹦了起来。
“那我们去找芳芳做好玩的事吧!”那样它能吃到很多灵力。
余秋远:“……”
他手一松,金丹差点没摔在地上。
“这里你看见了吗?”余秋远伸手一指,“屋里全是你搞出来的。不把它打扫干净。今天就不要出这个门。懂吗?”还有。“给我一点点打扫。不许用灵力。”
本来想一下就搞干净的金丹:“……”
它挣扎道:“秋,秋秋。丹丹只是金丹——”
“金丹怎么了。谁家金丹会说话,还能发脾气吗?”余秋远冲它笑了笑,远比方才发火时还要可怕,“屋子都打扫不干净还想玩什么。灵力白吃的?”
“……”
有个凶爹,崽崽真难。
丹丹有点想容庭芳。它觉得容庭芳的脾气比余秋远要好,起码不会天天叫它听道德经。说到道德经,从前不会说话,只需要在那装死听余秋远念便可,如今金丹心里陡然一惊。该不会要上升到背吧——它还是安安份份当个球,别长什么手了。手长出来也是要抄经的。
可惜它‘爹’并不知道它心里的苦楚,另一个爹更不知道。
容庭芳手里取出那张纸条,对着明珠,翻来覆去看。这是他叫傅怀仁从玉盘上抄下来的。听晏不晓说,这是上古的祭文。如此那玉盘,大约也作祭祀之用。祭祀——这么说来,炼狱谷的那处山洞,岂非是个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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