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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和沾鼻息间萦绕着清新的松香,耳畔猿啼虎啸回响,甚至一阵晚风吹过,带来深山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极目远眺,看着果儿那紫色的身影在山川之中悠然漫步,举手投足间毫不费力,却仿佛拥有改天换日的神迹。她每一次挥动金笔,每一次转身,都像是在与天地对话,操控着自然的力量。
整个定昆池畔,沉浸在一片奇幻而又震撼的氛围之中。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亦真亦幻的梦境之中,在场所有人都被果儿的幻术深深折服,沉浸在这陡然改换的天地之中,连呼吸都忘了,更遑论欢呼。
在这诡异的静谧中,子初更鼓响起时,山川如绢帛般被无形之手卷起。众人呆滞地看着脚下重新出现的青石板,眼前波光粼粼的定昆池,仿佛方才周遭的一切,只是他们的一场梦。
胡商手中还攥着几枚银币,郎君的胡饼没了温度,但还好端端地握在手里,那位小娘子的绣鞋也稳稳地踩在青石板上,周遭光洁一片。
“神技!这是神技!”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场上随机爆出一片山呼海啸的喝彩。
只有薛和沾看见,高台之上,果儿叉手行礼的瞬间,分明脚下虚浮晃了一瞬。
薛和沾蹙眉,对石破天说了句:“立刻去请抱鸡娘子过来。”随后便起身大步离去。
武昉和石破天还沉浸在果儿“画地为川”的幻术带来的震惊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半晌,石破天才一头雾水地按照薛和沾的吩咐,往抱鸡娘子那里去了。
而此刻,后台的果儿周身大汗淋漓,宛若她才是入水表演的那个,唇色苍白,脚步虚浮,几乎全靠意志力支撑才走到了后台,坐在胡床上的瞬间,她只觉得周身的骨头如寸寸断裂般松散无力又刺痛异常,然而身体已经被彻底耗空,就连咬牙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已经做不到了。
“喝下去。”
明水云的声音突然响起,果儿疲惫地抬起眼眸,对上明水云古井无波的双眼,她手中拿着一只朴素的酒葫芦。
“我自己酿的酒,可补充体力。”
明水云简单地解释着,捏住果儿的下巴,就往她嘴里灌了一大口。
这酒辛辣,呛的果儿咳嗽起来,眼泪都几乎呛了出来。
薛和沾疾步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眉心微蹙,斜刺里一掌劈过,一手夺过酒壶,另一只手将果儿环抱护在身侧。
“你给她喝了什么?”
薛和沾语气冷厉,声音中甚至带着几分颤。
“药酒,她现在需要立刻恢复体力,否则会心脉受损。”
明水云态度依旧平静,丝毫没有对薛和沾“无礼”行为的恼怒。
薛和沾顿了顿,垂眸看向怀中的人,见果儿面色苍白,额上汗珠密布,眼眸微合,呼吸都十分微弱,便知道明水云没有说谎。
但他还是不放心地亲自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确定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果儿喂她喝下余下的酒。
明水云并未多停留,看见薛和沾给果儿喂酒,只说了句:“酒壶不必还我。”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薛和沾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水云的背影,又看向怀中虚弱的果儿,忍不住疑惑,难道果儿当真与明氏有关?
抱鸡娘子赶来时,今夜的幻术大会已经结束,果儿与明水云双双进入第三回合,但今日的比赛,最终是果儿赢了。
但得知这个消息,众人却都没有那么开心,因为此刻的果儿已经陷入了昏迷。
抱鸡娘子给果儿把完脉,从果儿身上搜出了自己赠她那瓶药,打开一看里面已经只剩一粒药丸,登时气的在果儿腿上拍了一巴掌。
薛和沾蹙眉:“娘子这是做什么?”
抱鸡娘子朝天翻个白眼:“我给她这个药是让她救命用的,她倒好,拿来透支体力!要不是方才那壶酒,我看她这一个月都别想再动用幻术。”
一旁的随春生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啊?一个月不能动用幻术,那我师父的比赛怎么办啊?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进了第三轮的!”
抱鸡娘子又白了随春生一眼:“听不懂人话啊?我是说如果没有那瓶药酒!她现在及时喝了药酒,我再连着给她扎几天针,泡几天药浴,七日之内应当能恢复体力,只是往后这半年都决不能再透支体力!”
有了抱鸡娘子这话,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随春生掐指算着日子:“七日,那时候应该赶得上第三回合比赛。”
武昉在旁道:“实在不行,我去求安乐公主,将果儿的顺序推迟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薛和沾无奈叹息:“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她先回去好好修养。”
薛和沾说着,看向抱鸡娘子:“烦请娘子这几日留宿果儿住处,帮忙照看她,春生虽是她的徒弟,但到底男女有别……”
薛和沾说着,掏出一枚银铤交给抱鸡娘子。
抱鸡娘子瞥了薛和沾一眼,哼了声:“我与她是互相救过命的,不用你的银子,我也会照顾她。”
嘴上这么说着,抱鸡娘子却还是伸手将薛和沾手中的银铤接过,麻利的揣进了怀里:“但是薛世子竟然想为果儿表心意,我怎好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抱鸡娘子说着,唇角浮起一抹坏笑。
薛和沾头一回被人如此直白的打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转身安排新安王府的侍女帮忙将果儿抬上马车,送回住处。
这一夜,果儿睡得极不踏实,不知是不是那药酒太烈,师父离开前的画面在她脑中反复循环,却仿佛总有什么是被她忽略了的。
带长公主府徽记的信,不能来长安……还有什么呢?
果儿猛地惊醒时,已过了晌午,院中飘着鸡汤的香气,她吸了吸鼻子,知道又是薛和沾来了,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她回忆起昨夜他一袭白衣冲到自己面前,将自己护在怀里的画面,在靠入他怀中的瞬间,果儿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终于消散,安心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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