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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帝王的刻薄多疑,满殿上无人不晓。燕帝久不作声,他屏息伏身跪着,竟真生出些惶恐来,不知自己是否一时不察,说错了话。
“你倒是明白。”燕帝轻叩两下桌案,言语间温和下来,“起来吧。”
“谢陛下。”
“他是个糊涂的,但儿子教得不错。知晓君恩,这一项上,朕今日宽宥他。”
—
夜色渐沉。
方才宴上燕帝只小坐片刻,他一退席,便有许多人涌上来给关月灌酒。她推不掉东宫和怀王的,便不好推诿旁的,否则厚此薄彼显得攀附。
温朝和谢旻允替她挡了不少,但关月酒量差,回到侯府走几步路都不稳当,于是先回屋睡了。
谢旻允跟着父亲去给陛下和皇后请安,算作除夕的家礼。
这会儿侯府很静,温朝尚有些心绪难平,让近卫都自行去后,独自在屋里看书。
朗月稍偏几寸,静院忽喧。
川连急匆匆跑来,隔着门说:“公子,南星姐说姑娘不在屋里!她和子苓姐姐正找呢,都快把侯府翻遍了也没见着人,怎么办啊?”
温朝失笑:“她那么大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川连撇撇嘴:“可是姑娘醉了呀,她酒品很不好的!还抢我糖呢……”
“你们不必找了,我去寻她。”温朝合上书,“去弄碗醒酒汤,再预备着白粥,先送到她屋里去。”
若是敬酒的人人都是真心倒还好,偏偏其中夹着阴阳怪气的,状若无意地提起她的父兄,神色间更是带着探究与忌讳。这一场宫宴,众人各自心怀鬼胎,在幽深夜色里落了幕。
川连发着懵目送温朝离开,恰巧京墨同空青过来,便呆呆地对哥哥们说:“公子说我们不必找了,他去寻。”
空青抬手敲他脑袋:“不必找了也得跟过去,你脑袋长了做什么的,快些跟上。”
川连有些懊恼地揉着自己的脑袋:“这就来!你们别总敲我脑袋,长不高怎么办啊……”
他捂着脑袋匆匆跟上去,与哥哥姐姐们一道在仰头望着屋顶。
“姑娘喝醉酒还能爬那么高啊……”
京墨又敲他脑袋:“你当人人习武都如你似的偷懒?”
“别敲我脑袋!”
侯府的屋顶上有个空酒壶,温朝将它拿到一旁,看着将脑袋埋在膝间的姑娘温声说:“酒量不好还这般喝法,明日头疼怎么办?”
关月别过脸,含糊着嘀咕:“你又不是我哥,管我作什么……”
这是真醉了。
温朝一时不知如何应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借酒消愁不是什么好法子。”
“我只是想他们了。”她埋着脑袋,声音听着闷闷的,“就一点儿。”
今晚没什么星子。
“我是个混账。”她说,“那么大的雪,爹爹被他们丢在雪地里,我们连骸骨都没辨出来。”
她坐起来,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又低下头:“我……我冲他射的那支箭,是柳叶箭。”
“我学射箭的时候,总射不准。哥哥教我……第一次中靶心,也是柳叶箭。”
温朝不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夜风忽起。
“你说,他会恨我吗?”
她抬头,茫然地看了他很久,忽然凑上前,埋首在他肩上:“哥,你会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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