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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地也已不在,好端端盖回她的被上。李辞盈慌忙要抽手脱身,刚收回一寸,那人一只大掌牢牢擒住了她的手腕,萧应问垂眸靠近几分,将她拉向自己,压低的音调就落在她鼻尖。“外边有人。”思绪回笼,她才从宿魇中明了此时处境,词在嘴里绕个弯儿,李辞盈含糊了那个“明”字,也没往窗牍那边看,只改口喊他,“……凭意。”假名罢了,但永宁侯世子大概仍觉僭越,眸色霎时沉下几分,暗光轻转,静得像冬日里结霜的冰河。外面的自然就是纪清肴,她已穿戴上要横越砂海的行头,兀自推了门,要亲自端茶水给他们。萧世子平日吃食皆有奴仆拣择,出门办差,也从不轻易敷衍自己那张挑剔的嘴。无好茶时只饮清水,更莫说这一杯浑清的苦米茶还洇进去一颗未化完的药丸子。纪清肴见他不接,更将泥杯往前递了递,“走南闯北的商人有些拳脚功夫说得过去,但萧郎君的身手——”实在让人放松不得。萧应问神色更冷,“某已废了一只手,寨主仍不放心?”这个时辰迷津寨已燃了炊烟,两道败垣之外,隐约也有孩童嬉闹声,这两日在寨中度日,其实略过这几人身后所负长矛,此间与普通山间村落并无区别。纪清肴向窗外眺了一眼,笑了声,“他们称我一声大王,那总是要担些繁责的,这里头不过是一味软筋散,萧郎君就请见谅罢。”她没空闲在这儿唱大戏——若不是为着他与李娘子这层关系,纪清肴早喊人将他腿折了,哪里用得着先礼后兵。她冲左右一挑眉,两个五大三粗儿郎立即上前,作势就要把人架起来灌。萧世子哪能受此侮辱,李辞盈只怕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要是打起来,指不定要殃及池鱼。她忙接了泥杯过来,再递过去给他。萧应问瞥她一眼,仰头咕噜几下喝了个干净。冷茶酸涩,那丸子更是药味馥浓,嚼在齿间好似一卷梭树湿叶,萧应问腮帮子都麻了,拧眉掌住杯口向下轻晃两下,果然是什么也不剩。“爽快。”纪清肴大笑,靠近拍了拍李辞盈的肩,又轻声道,“此去不知几日能回,但寨子里没人敢怠慢了娘子,你放心等待便是。”她想起什么,忽然又一顿,继续道,“若真有人这样胆大包天,等我回来必定收拾他。”他们着急得很,简单交代两句,又都鱼贯而出。李辞盈也不知是那沙盗脑子单一不弯不绕,还是萧世子本就心有七窍,等那木门儿复合上几息,萧应问两只手指按在喉下一寸狠狠一摁,那大半颗未嚼碎的丸子就落回手心了。他如何能让自己落于砧上鱼肉,总之她见怪不怪。“帕子。”萧应问在袖中摸了个空,又冲她伸手。哦,他的帕子!李辞盈转身在枕下摸出那方软帕递过去,那人接了囫囵在手心一包,将那药丸子与帕子一同攥进掌中。“嘭”一声轻震,再张开手时,只余下一片白烬。他何至如此,药丸子扔脚下踩碎就是了,撒在风里谁知那是什么,再不济直接扔进篝火盆里,做什么这样大张旗鼓……萧应问瞅了那面色发白的女郎一眼,随手将灰烬撒进了篝火中,残余的零星几点火点儿也被覆灭,化作袅袅一缕轻烟。这会儿知道害怕了?萧应问“哼”了声,凉凉道,“三娘拿了某的帕子尚不知足,莫非还想要这把刀?”晓得他可能受药力所控,一双眼睛就不自觉地往人家束带上的小刀瞄,躲躲闪闪自以为藏得很好,实则像雪地里的火狐,两只赤色的软耳映照白地皑雪,心思昭然若揭。李辞盈晓得他在杀鸡儆猴,移走视线,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满腹恼怒,一掀被,将人家的盖面重新翻回地上去了。见他脸色黑下去,她两只眸子却似浸染笑意,弯弯地半眯着,明亮如同月牙儿般的,真有些像只狡黠的狐狸。“……”小气模样,萧应问懒得同她计较,一样弯腰拾起来,慢慢说道,“早些收拾了,咱们出去走走。”好容易上匪山,当然不能白走一遭。承蒙纪寨主的嘱咐,寨中众人对李、萧俩个客气尊重,早晨午晌有人送饭菜,也为着萧应问服了药丸的缘故,无人多在意他俩个行踪。更利于萧应问拉着人家四处打探地形。鹧鸪山横断于砂海尽头,峭壁与祁连山隔出一道望不见底的深渊,平且直,刁钻似由仙人劈下一斧。距悬崖二十尺外,啸风如鬼魅,再近一些人的面皮也吹皱了。他们沿着横山爬了半多时辰,才找着了鹧鸪山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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