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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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曲折有尽平芜春山4（第1页）

顾榴石仰头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截断了的风筝线，勒得自己手心红也不曾察觉。

为什么要跑？

这是他反应过来后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

这时鹿鸣也终于跟了上来，喘着粗气问道：“公……公子，咱们的风筝不要了吗？”今日是他把公子叫出府的，因着离京的日子快了，想着家主也放松了对公子的管制，于是他便从库房里找出个喜庆的蝙蝠风筝，提议公子去京郊的乐游原放放晦气。

可没想到风筝没怎么放着，晦气倒是沾了不少。明明是越飞越高的风筝，转眼不知怎的就断了线，笔直砸向原下一处帷幄。他和公子一起去找，竟然听到了裴府小姐的说笑声……果然，这风筝公子登时就不要了，可公子跑得也太快……

鹿鸣脑子一转，立马说起吉祥话来：“差点儿忘了，这风筝就是要飞的，飞远了晦气都带走了。”

这样的痛苦……什么时候能了结呢？

顾榴石手一松，整个人脱力滑在了地上，然后缓缓抱住自己的头。

“公子！您的手！怎么流血了！”

顾榴石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待回府时，见到崔巍正在指挥仆从们装运行李，顾榴石心里没由来地窜出一股无名火。再往里走迎面碰见了顾漆连，他哑然半晌，愣是没有吱声。

见顾榴石回来，顾漆连纳闷道：“不是说今日去放风筝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多玩玩儿吗，也约上宗福他们，毕竟下一次回京就得等些日子了。”

“玩什么玩，我还有脸出去吗？！”顾榴石突然大吼一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顾漆连吵起来。他的言语之间多有埋怨对方如何出尔反尔，分明之前都认可了罗予青，为何后面不肯帮她们，导致自己沦为连京城内的笑话。

顾漆连本来稳着笑脸，一听这些浑话也是气急败坏，姐弟俩差点儿就要在人多眼杂的外院吵起来，还是崔巍和鹿鸣一人架着一个主子，往内院里挟制着走，才没有让事情闹大。然而，其它房的人早听见响动，派了自己的心腹探着脑袋站在檐下偷听，一时间顾府乱糟糟的，众人心思各异。

胡乱了一通脾气，顾榴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于是双膝跪地，向顾漆连道歉：“对不起阿姐。”

顾漆连转了个身，背对顾榴石：“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顾榴石忽然觉得心中有一万个委屈。明明之前他没和罗予青在一起时，曾跟阿姐提过想退婚，但阿姐说什么？阿姐以兹事体大否了，总是让他再等等。直到后来他和罗予青在一起，阿姐终于默许，这一切都是罗予青的功劳，可阿姐又为什么要变卦，威远将军都回京了啊……

“我根本不是看中了罗予青。”顾漆连蹲下来，盯着顾榴石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只是你后来选了她，就算换成其她人，我也会默许的。之前多有犹豫，我承认是我的问题，可阿弟，你告诉阿姐，为何一定要是罗予青？”顾漆连伸手轻轻擦掉顾榴石脸上的泪，再次柔声问他，“那是个奸滑的人，除了好话哄你好玩儿的诱你，你当真觉得她有几分真心？”

顾榴石忽然崩溃大哭，双手揪住顾漆连的衣袖，低着头泣不成声：“我想帮你！”

“帮我？”顾漆连有些愕然。

“是，我承认当初之所以在一众女子中选了她，有她风流倜傥、热情主动的缘故，可我也看中了她家中长辈离得远，关系简单，且为得力的武将，能帮阿姐你震慑族人。我知道阿姐这些年撑这个家撑得很辛苦……我……对不起阿姐，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了……难道我一开始就错了吗……”

“哎……”顾漆连深深叹了口气，扶起自己这个傻弟弟，“别想那么多，阿弟，你幸福快乐就好了，阿姐从来不觉得累，真的。罗予青不是良人，不必执着于她。其它的，过去了就都让它过去吧，有阿姐在，绝不会让你受人欺负。”

〈〉

临近傍晚，裴乐之终于赶在落霞消失前醒了过来。众人于是收拾整理一番，伴着万里霞光，浩浩荡荡往乐游原外走去。哪知还碰上了老熟人。

裴乐之和张柘锦面面相觑，后者皱眉观察了眼裴乐之身后神态各异的男子们，忽而想起了毕中丞家的那个小孩儿……好像有一阵子没见了。

裴乐之礼貌寒暄起来，没成想张柘锦却忽然开口，问今日出游怎么不约她一起。

谁能想到这话会从孤傲严肃的张柘锦嘴里说出来？裴乐之有些惊讶，没有接上话，张柘锦就又补充问道她身后都是今日出来玩儿的人吗。

裴乐之这回是真惊掉了下巴，连忙摆手说自己最近花花故事太多，不好连累张御史的名声。张柘锦却坦然地说无所谓，并夸赞说裴乐之的殿前事迹已经传开了，她觉得还不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胡云儿案件能有进展这一场玩笑也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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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也能感觉得到张柘锦对她的态度转变，裴乐之于是吩咐其余人都先回府，她再陪张御史转转。夕阳西下，二人便又沿着乐游原登上了那处高坡。

裴乐之率先席地而坐，紧接着伸出一只手，仰头对张柘锦出邀请：“那斗胆问一句，胡云儿案件中您主动插手，这是准备拿我当朋友了吗？”

“你才现？”张柘锦没有否认，跟裴乐之击了个掌，然后自己坐下，“我个人其实挺喜欢你的，裴乐之。”

“欣赏欣赏，张御史您换个词儿。”裴乐之讪讪点头，“得张御史青睐，裴某受宠若惊。”

“这有什么？姐妹间说不得喜欢二字？”

“当然不是！说得说得。”

“不是，你怎么现在跟个哈巴狗一样说话？”

“嘿！”裴乐之一拍大腿，“我还想问，刚那些话会是从张御史嘴里说出来的吗？”裴乐之歪过脑袋，从张柘锦下巴底一直打量到额头尖，得出结论，“张御史怎么看起来既清高又不清高的？”

“你先说说什么是清高？”

裴乐之于是细数几次赴宴都能碰到张柘锦的情况，而且正经宴会就算了，偏偏什么相亲的王莲宴、人情世故的弃疾宴，都能看到监察御史的影子。张柘锦笑，问裴乐之自己是什么御史。裴乐之没有反应过来，张柘锦又笑，说监察百官不看怎察。

裴乐之直接躺倒，感慨原来参加宴会只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方便自己纠察百官，好一个工作狂。

眼见聊得差不多了，裴乐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不过，恕我直言，您的御史身份似乎不太适合结交朋友，御史应该秉公正直。”

“所以孤身一人？”张柘锦摇摇头，“我为圣上耳目。正因我与所有人都有联系，而就约等于我与所有人皆无联系。”

裴乐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诶等等，您说的什么，我好像没太听清。”

“没听清无所谓。”

“其实听清了，嘿嘿，就是不太明白。”

“你我同龄，以后不必用敬称。”

“好，很高兴结识你，柘锦。”裴乐之伸出手。

张柘锦回握点头：“合作愉快，裴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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