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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时颠出了一身热汗,半途上经风吹着,又觉出了冷,阮青洲回宫后最先进了浴堂,待热气一腾,身子往水中浸去,摒了寒意,便也舒畅许多。
直至窗外日色渐淡,阮青洲就要出浴,他伸手往衣桁够去,才发觉那衣桁被人挪过,竟比原先远了五尺有余。
着实取不到衣物,阮青洲只好赤身出了浴桶,可一遇上寒气,冻得他齿间都打颤。直至用过晚膳后,身子回了暖,宫人却无端递来暖手的手炉,阮青洲没多问,也就接了。
宫人说道:“严公公嘱咐了,早春天寒,殿下手凉,万不可再受冻了。”
阮青洲看着新换的布罩,问:“原先的布罩还能用,为何要换?”
宫人说:“严公公说布罩用久了要染灰,得趁这几日洗洗晒了,所以特让奴婢换了只新的。”
阮青洲没答话,转身进了书房。可书册经人整理过后,连位置都变了样,昨日才读了一半的书他如何都寻不见,再举灯细寻,才发觉那书册就夹在书架最顶层的旮旯里。
他踩梯取下书册,便先寻了掌事问话:“今日谁打理的书房?”
“回殿下的话,原是排了小李子来的,但这半月以来书房都是由严九伶一人打理,小李子摸不准殿下的习惯,严九伶便主动来领了这差事。”
“他人呢?”
“应是在屋里歇着,殿下要……”
阮青洲将话接过:“跟他说,养好伤之前,别再来见我。”
让掌事退下后,阮青洲翻着书页,再看也是心不在焉。他捏了捏额心,便独自披衣回了寝殿。
床褥是新换的,午后应是铺在中庭晒过了,阮青洲赤脚挪进被中时,还能觉出其中带着的余热。
他躺下去,躺久了,便会想到炎夏时的栏场。苍穹下,马蹄溅得尘泥四飞,烈日灼烤着脊背,热汗自手心渗出,磨湿了缰绳。
风是热的,闷得口鼻难受,他被汗迷了眼,只觉得酸涩。左右都看不清前路,他便收着缰绳,想慢下一些,可胯下马匹奔腾不止,踏土飞驰,又忽地扬蹄一挺,他在颠簸中翻落,就要往下坠去。
身子猛然失重,阮青洲浑身一抖,整个惊醒过来,手间像是抓住了什么,下意识地就往怀里带。
就觉着被清冽的气息扑了满面,阮青洲再缓过神时,段绪言已压在上方同他对视了半晌。
“殿下做的什么梦?”段绪言轻声问着。
阮青洲恍惚片刻,渐渐冷下声来:“谁允你进来的,掌事话没带到吗?”
“就是听闻惹怒了殿下,我才要来当面请罪,”段绪言垂眼看了看自己被攥紧的双臂,笑道,“但殿下拽人可真疼啊。”
阮青洲这才意识到,即刻松手推了人。
“出去。”阮青洲说。
段绪言轻笑,悠悠地靠坐在榻侧:“没我在旁侍奉,殿下看着不太适意。”
阮青洲坐起些身子,倚枕看向他:“你闲着恼我,这下不是正合你意吗。”
段绪言装傻:“我做什么了?”
阮青洲淡淡地瞥了一眼:“浴堂的衣桁是你挪的?”
段绪言笑起来:“备热水时挡路,挪开方便。”
阮青洲:“手炉外的布罩缘何要换?”
段绪言:“罩在手炉和汤婆子外头,难免沾灰沾水,需得常换常洗。”
阮青洲:“倒腾了大半个书房,把书册藏得挺深。”
段绪言:“殿下随时可以唤我来寻。”
阮青洲扯过枕头,向他砸去:“强词夺理。”
阮青洲刻意扔偏了,那枕头只是擦着段绪言的手臂,摔到了床尾。段绪言往手边看去,捡来软枕,抱在怀中捏了捏:“分枕而眠,寓意不大好,殿下往后换个别的扔。”
阮青洲闭眼平着怒,不与他拉扯:“胡言乱语够了也该走了,我不留人。”
“可北镇抚司今日出了些事,殿下不想听吗?”
阮青洲没看他:“说。”
段绪言便也直言道:“是赵同知遣人送来的消息,说雨仁观监院管献撞墙自尽,人是酉时从诏狱里抬出的,其余道士先被控住了,但嘴咬得太死,还是问不出别的。”
说起正事,阮青洲语气缓了不少:“看来雨仁观里的人都是以道士身份作为幌子的死士,就算没了你,替死鬼也照样有人来当,这一点刘客从倒也想得周全。”
说着,阮青洲朝段绪言打量了几眼,道:“这些事向来都是尉升来报,怎么不见他?”
窗边一抹孤影微动,继而传来一声:“殿下,属下在门外。”
尉升本是和段绪言一道来的,但他没想到那人这般不守规矩,也不通报,轻易便推门而入。尉升打死也不肯坏了规矩,执意在门外候着,最后只等来冷冷的闭门声响。
进不了门又不敢出声惊扰,尉升只得一人在外头吹风,结果行至窗外却听见里头的吵嘴声,他想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听,听着了又觉得那两人的关系古古怪怪,越发觉得不对劲,再听里头说的什么“分枕”、“留人”,尉升眼瞳微震。
该不会是!总不会是?!
他不安地踱着步,怎么都觉得今晚这夜风,真他娘的冷!
“赵成业可还说了别的?”阮青洲又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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