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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这样,不太方便吧。”任悦终于抬起头。
泪水还在不受控制地滑落,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已经戴上了一层妥帖的、近乎程式化的面具。
她的语气礼貌而疏离,像是在婉拒一位过分热心的陌生人,每一个字都丈量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罗翊琛怎么会听不出任悦的话里有话呢?他仿佛再听一秒,自己就会破碎开来。
他只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那片令人窒息的廊下。
任悦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异常温顺地跟着他的脚步,像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
任悦的意识早已透支,精神堤坝在真相与背叛的连续冲击下摇摇欲坠,似乎任何细微的情绪波动都会让她的身体失去支撑。
她的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暗。
任悦安静的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它内心的悲伤也被无限放大。
罗翊琛甚至没有问她要去哪里。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车内只有雨刮器规律的声响,以及空调吹出的、过于干燥的热风。
罗翊琛侧过头,看见她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
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刹车,她单薄的身体都会因为惯性而轻微晃动,却又很快恢复静止,仿佛已经不成人形。
车子已经开到张苏青家附近,任悦早已提前将随身物品紧紧攥在手中,只为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能在这恶劣的天气里驱车送她回去,但他们之间,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罗翊琛的声音比任悦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谢谢”更早地划破了车内的死寂。那三个字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人心。
任悦正要推开车门的手顿住了——她发现罗翊琛并没有打开车门的锁。她索性收回手,不再做无谓的尝试,
所以,他这声道歉,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亲手将她的母亲送入监狱?是为了冷眼看着她被蒙在鼓里,却始终沉默?还是出于一种居高临下的、对她已然一无所有的怜悯?
任悦不知道。她只是望着窗外被雨水扭曲的灯光,觉得那句“对不起”和眼前的景象一样,模糊得没有任何意义。
“应该说这句话的,不是我吗。”任悦确保自己的语气冷静,才缓缓转过头,迎上他的视线。
“对不起。”这三个字任悦说得清晰而平静,却像一把薄刃,精准地剖开了两人之间最后那层自欺的伪装
“其实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罗翊琛的语气坚定,因为这句话在他心中盘旋过无数次,像一道他试图坚信的护身符——那只是上一代的恩怨,本该与她、他们都无关。
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间接”能够等同于“没有”,他们现在是不会因此而感到痛苦的。
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们眼前,显然不是这样简单。
“是吗?”任悦的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苦涩无比的弧度,“那我在你的计划里,究竟是被放在什么位子呢?而现在的我…又该拿出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
任悦的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茫然。
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一盘死局,剪不断,理还乱。
他们都不该,也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任悦的手指摸索到门内侧的手动锁钮,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脆响,在密闭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终结的宣告。她准备推开车门,下车离开。
“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罗翊琛看着即将离去的背影,语气不受控制的大声起来。即使,她并未走远。
听见这些的任悦愣住,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从她唇边逸出。接下来的话字字清晰的打在罗翊琛的的耳膜:“但这恰恰,是最大的伤害。”
任悦终于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一声沉闷的撞击,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她没有回头,不是因为她足够潇洒,而是因为他的话像倒刺般钩住了她的心脏——他说他从未想伤害她。
罗翊琛没有说谎,他正是预见了她的痛苦,才选择了沉默和隐瞒,自以为筑起一道墙就能隔绝伤害。
可他从未明白,将她蒙在鼓里,直至在法庭上骤然面对鲜血淋漓的真相,这本身才是最彻底的摧毁。
而她呢?这些年来或许治愈了他,却从未深思过他家庭破碎的根源,竟与自己紧密相连。
他们之间,从此陷入一根他们亲手搓捻、却又身不由己陷入的绞索。
即使它不曾瞬间勒紧咽喉,却早已一寸寸缠绕住彼此的呼吸、信任与未来,直至最后,将两人彻底困在这无解的死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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