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亶山之巅,云雾深处,一座宫殿,独立其上。宫殿一侧,七八樱木,一抱之粗,千枝万桠,挤满白花,树下一石桌、一石凳,架一架秋千。宫殿另一侧,唯有一潭,清澈见底,深不可测。殿前一片开阔,芳草密布,丛丛小花;殿后亦如此,只多一畦、一小舍。宫殿木造结构,高低数尺,廊边却不设栏杆,屋檐四角系一只风铃,相同模样。
亶山脚下,一片山谷,布满花草,蜂蝶成群,追逐其中。山崖上,稀疏樵木,奇花异草,多青苔覆盖。山阴,一条激流,群山巍峨,延绵起伏。山谷之外,重重山林,更有一处,浓雾缭绕,鲜有雾散。放眼望去,深山密林之中,一峰傲然独立,直耸入云,高不可上。
许多年后,山樱树下,女子依旧一袭白衣。
“咚……咚……”远山传来钟声,女子浅浅一笑,倏忽玉足轻点,芳草尽头,碧云天里,羽衣轻舞,缓缓坠落,缀入枯枝残叶里。女子俯下身,拾起一根枯枝,拿在手中,又走几步,拾了枯枒抱在怀里,漫漫无踪。骤然风起,卷起漫天黄叶,撩动白羽衣,女子停下脚步,捋捋耳旁乱,不觉已走远,眼前一片雾茫茫,女子低头一望,怀里已一抱枯柴,遂转身悠悠而去。
夕阳西下,白鸟归巢。女子推开门,将柴禾放在灶后,方挽起衣袖舀一瓢水,把手洗净擦干,又往锅里添了两瓢水。不时,灶前灶后,白衣穿梭其间,瓦上一缕青烟。渐渐,夜色暗淡下来,房中点起烛火,把整个屋子照得通明。灯下女子,端着饭食,静静吃着,桌上两碟小菜、一碗清汤已去了大半,屋外月正悄悄爬上树梢。
月夜如昼,山樱树下,一盏烛火,女子侧身而坐,手执书卷靠近火光,书纸已泛黄,女子轻轻托着书页,一页又一页翻过,不觉玉肩落几片落花,只见白烛泪滴尽。女子抬头,月已下沉,合上书卷,起身托着烛台,方回屋去了。一会儿,屋里烛火熄灭。
翌日,晨钟鸣起,青铜镜前,女子换一衣浅装,一绾青丝,两黛蛾眉,镜妆桌上,一把檀木梳,已有了些磨损。女子起身,理理衣裙,推开门朝外走去。倏尔苑廊尽头,琉璃瓦间,袅袅炊烟。朝食已过,绣房之中,女子坐在桌旁,怀里几方白纨,手中新针引线,缝缝缭缭,只是屋里略有些暗。
午时风起,片刻狂风大作,屋檐下的风铃,“叮铃叮铃……”院里的秋千架,“吱嘎……吱嘎……”女子放下针线,走出门,只见漫天樱花飞舞,俄而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咔……轰……隆隆……”顷刻间,大雨落下,“嗒嗒……嗒嗒……”女子将门掩实,穿过堂中,行至屋前,檐上已挂起一排水帘,“嗒嗒嗒嗒……”
廊边摆一只小桌,桌上一壶清茶,半盏未饮。女子静静坐着,瓦间雨声不弱分毫,院中一地落花,水面也浮起一层,顺着低处流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依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女子不禁哼起曲儿,轻晃双足,倏尔女子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又放下,不觉茶已微凉。
霪雨霏霏,直至哺时,雨方停。西山一抹残阳,水面水汽氤氲,隐约一弯虹,女子倚在廊角柱上,抬起手指在空中比划,许久,待风起虹散,转身而去。
“嘣……啪……”空中炸开几朵烟花,一片绚烂。
神女峰上,女子走下台阶,雨刚停不久,草上还沾有雨水,雨水渗进了鞋边,烟花仍未散去,女子飞下谷去。
她摘了一片树叶,用树叶轻轻吹出一曲子,不一会儿林中飞来一只白色的小鸟,女子一挥衣袖,追着那鸟儿穿过迷雾,鸟儿落在树枝上,女子也落地,只见树下一人戴着银白色面具,他斜靠在树干,浑身湿透,一动不动。
“醒醒……”女子轻声唤着。
片刻,那人慢慢睁眼。
“你还好吗?”她问道。
“嗯。”他答道,手扶着树干,挣扎起身,环顾四周,依旧迷雾茫茫,“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山中采药人,今日大雨,不想误入了此处。”
他打量一眼女子,见她一身白衣,无一处沾染,只鞋边淡淡水迹,又见她言语平淡,不着形容,“姑娘可知如何走出这里?”
女子抬头望向枝头,他也跟着望了去,树枝上一只鸟儿,不时探过脑袋,望一眼树下,叽叽喳喳个不停,于是听她对那鸟儿道,“带他出去吧。”只见鸟儿突然展翅飞走。
那鸟儿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他正要举步,“姑娘,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小纸,皱皱巴巴,“不知姑娘可认识画上的药草?”说着打开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画纸,看了一眼,画迹有些模糊,“是萆荔吗?”
萆荔,书中记载,此草状如乌韭,而生于石上,亦缘木而生,食之已心痛。
“对,姑娘可知哪里可以采到此药?”
女子细想一下,前几天也有人来寻药,她将画纸还给那人,“那边山崖有几株。”
他正想打听,又听她说,“你在此等候便可。”
女子渐渐消失在雾里,雾里的树干若隐若现。鸟儿又回来了,依然停在枝头,蹿来蹿去。
不远处,女子停足,飞出雾林,一会儿便飞上了山崖寻找那草药。不一会儿便在崖穴里找到一株,这药草叶坚草质,通体光滑。女子伸出左手,佯装碰那株草,一条大蛇探出脑袋,吐着杏子,一口咬住女子左手,女子闷哼一声,伸出右手将草连根拔下,挥手甩掉大蛇,向后仰去,身形一转向林中飞去。
他呆在原地,约莫一炷香,雾中走来一抹白影,他快步上前,女子将药草递了过去,他接过确认无误,“多谢姑娘。”
“不客气。”
他望着她,她左手背在身后,脸色似乎不对,“姑娘你没事吧?”
“跟它去吧。”她看了一眼那鸟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他一把扶过女子,只见她袖间一片猩红,他掀开衣袖,她的手腕还在流血,两排牙印,深入血肉,他忙掏出止血药,涂抹在伤处,又撕下自己的一方衣角,将她的手腕捆了起来。
那白鸟似有灵性般,一直朝着他叫个不停,他抱起女子,白鸟见状朝雾中飞去,他紧随其后出了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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