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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但心里其实觉得有点儿对不起沈挽川,毕竟沈挽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北清楚。拒绝这样一位纯粹且赤城的人,心里还是不太好受的。
不远处的厢兵和撞命郎听不见这边说着什么,却都双眸热络。
毕竟天天被喊“贼配军”的厢兵里,看来是要出个人物了。虽不是他们自己,却个个都好像与有荣焉。
王五等人殊不知,他们的命运,即将被小北改写。
沈挽川脸上的热切瞬间凝固。
眼中灼热慢慢褪去,化为失落和不解,毕竟,他给出的条件和官职,是许多人争抢不到的位置。
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缓缓点了点头。沈挽川是个聪明人,稍加思考,便知道小北为什么拒绝。他明白了,这少年心中所求,远非他易州军所能给予。
刘濯的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有意思。
拒绝沈挽川实权高位,甘愿留在定州禁军做一个小小的队将,还特意点出那些撞命郎真是重情重义?
还是别有所图?他看向陆小北的目光,审视之中,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兴趣”。
“既如此,”刘濯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疏离:“赵指挥使,你麾下新添一员虎将,好好安置。昨夜有功者,按陆队将所提名单,一律擢入禁军左厢,归陆小北统带!至于你,陆小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你自己。本王,拭目以待。”
“卑职领命!定不负殿下所托!”陆小北叩,额头抵着冰冷的土地,心口那块巨石终于落定。
寒风卷过定州禁军左厢新划拨的营区,一排低矮但规整的土坯营房前,王五等十几个昨日还在泥泞里挣扎的撞命郎,如同做梦般站着。身边还有几个原来刘聪麾下的禁军,都是小北点名要过来的。
和孙炳有关联的禁军,刘聪等人都被撤职,充入撞命郎营中了。小北带着王五等人出来的时候,正是他们被押进去的时候。一个个都面如死灰,眼中无光。
现在站在小北面前的几十号撞命郎,他们身上破烂的皮甲和褴褛的衣衫已被剥下,换上了浆洗得略硬、带着皂角味的禁军制式棉袄,虽半旧,却干净厚实。
王五那只独眼瞪得溜圆,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禁军新衣。
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他身边,曾被刘聪抢了新鞋的少年张猛,此刻腰杆挺得笔直,崭新的布靴踩在冻土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小北站在他们面前,身形单薄,但身上那套最低阶的队将皮甲,却赋予了她底气。虽然只是队将,但有了挥空间,她需要就是这点儿余地。
小北的气场依旧疏离,底下的人和她接触虽然不多,但也都算过过命了。她目光扫过一张张劫后余生、充满感激与敬畏的脸。
“都领到号牌和军饷了?”
“领到了!队将!”众人齐声应答,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那几十枚沉甸甸的铜钱,是他们这些“下贱厢兵”从未敢想的“军饷”。
“王五,”陆小北看向独眼老兵。
“在!”王五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腰板,那只独眼迸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你做过队将,熟悉营务。我不在时,营中诸事,你暂代。”
王五浑身一震,这是他从未得到过的信任与重用,简直让他狂喜。他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猛抱拳,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谢…谢队将!王五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水里火里,绝无二话!”他身后那些汉子,看向陆小北的眼神,敬畏中更添了死心塌地的狂热。
带他们脱离苦海,给他们衣穿饷银,更委以重任!这恩情,比山重!
队将的恩情还不完!
“命是你们自己的,留着杀敌,留着给自己挣前程。”陆小北微微颔,脸上没什么表情:“记住,这里是禁军,你也不再是撞命郎了。军规森严,令行禁止。以前那些散漫习气都给我收起来!操练、巡营、值夜,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谁敢触犯军规,连累袍泽,休怪我陆小北翻脸无情!”
与这帮汉子没那么相熟也有好处,她恩威并施,敲打在前。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这些刚从泥潭里爬出的汉子心头一凛,刚升腾起的些许浮躁瞬间压了下去,齐声应道:“遵命!”
“解散,熟悉营房,整理内务!”陆小北挥挥手。
众人如蒙大赦,又带着新生的兴奋,迅散开。王五立刻吆喝起来,指挥着张猛等人搬运铺盖,安排铺位。
陆小北转身,走向分配给她的那间小小的队将值房。推开门,房间狭小简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但窗明几净,远比撞命郎的窝棚强上百倍。
反手关上门,背脊抵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左腿伤处的刺痛便涌了上来。
走到那张粗木桌旁,指尖拂过冰冷的桌面,目光落在桌角一方用边角废料简单削成的木镇纸上。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陆队将?”是沈挽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陆小北迅收敛起所有疲惫,转身,拉开了门。沈挽川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眉宇间那惯常的明朗被一层淡淡的落寞所覆盖。他手中拎着一个不大的皮囊。
“沈将军。”陆小北侧身让开,声音平静。
沈挽川走进值房,目光飞快地扫过这间简陋至极的屋子,最终落回陆小北脸上,在那刺目的黥印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痛色。他将手中的皮囊放在桌上,出轻微的声响。
“一点金疮药和散瘀膏,边关特制的,比军医所的效用好些。”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兄长般的温和:“你身上有伤,莫要落了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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