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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已通,工钱日结的规矩,本官已行文府衙,立碑为证。新任漕督周大人奉旨坐镇,若有克扣盘剥,尔等可持碑文,赴京告状。”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充满希冀的脸:“本官奉旨督漕,事毕当归。尔等所求活路,不在本官一人之留,而在法度之行,在尔等自身之勤勉。站起来,攥紧你们自己挣来的活路。”
转身,踏上跳板,小北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片跪倒的民众。
显得极其冷血。
乱世如洪流,个人的悲悯何其渺小。
她救不了所有人。
甚至几个都是极限。她自己对自己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师父,她不是什么善人。
本来也不是。
可袍袖下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
“启航。”声音冷冽。
船桨划破浑浊的水面,官船缓缓驶。
码头上,不舍的哭喊终于爆出来,追着船尾的浪花,最终被无情的风雨吞没。
小北背对着那片人间悲声,深潭般的眸子望向北方。
船舱内,烛火跳跃。
桌上摊开的不再是扬州的账册,而是几份看似寻常的漕运线报,
以及几封浸着血泪的“诉状”。
“队将,”
“刚截获的加急塘报,还有从‘云信’那边几个青州、兖州老主顾嘴里问出来些东西。”张猛递上几张纸:“昭义节度使佘战,以‘剿灭流窜水匪余孽’为名,半月内连下三道军令,强行向所辖三州加征‘剿匪粮饷’,数额是往年秋税的两倍!地方府库已被掏空,如今是直接派兵入村,挨家挨户搜刮!稍有迟滞,便是鞭挞拘押。”
小北的目光扫过纸上冰冷的数字。
“强征”、“鞭挞”、“拘押”、“卖儿鬻女”。她指尖划过另一份线报:“这是漕运的‘损耗’记录。
佘战防区,本月‘损耗’的军粮数目,比他上报朝廷用于‘剿匪’的数额,整整多出三倍有余。
数字冰冷,多出来的粮食,绝不会喂了水匪。
王五啐了一口:“狗日的佘战!他这是借剿匪的名头,在给自己养私兵!比水匪还狠!”
“不止。”小北的声音冷静,拿起那几份商贾的血泪控诉,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佘战麾下军士以“征用军需”为名,强夺商队货物,甚至直接封了数家不肯“纳捐”的工坊。
“强征商货,尤其是铁器、皮货、药材。这不是剿匪,这是备战。”
佘战,李章门下最凶悍的爪牙之一,盘踞昭义,拥兵自重。
李章虽在漕运、军械上被小北连番打击,元气大伤,但其核心的武力根基尚未动摇。佘战此刻的异常举动,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在暗中舔舐伤口、磨砺爪牙,其威胁更甚往昔。
这是个什么世道?
是个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的世道。
佘战、李章,狼子野心呼之欲出。
沈铭的工部,正按小北之前的谋划,全力供应铁脊山的精铁兵甲,若佘战真有异动,工部能否及时提供卫聪殿前司所需的军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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