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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是八仙桌,桌角下缘有一块很小的破损,像是不小心磕到的,不起眼,也不容易被看到,但就木刺锋利程度而言,很容易挂到衣服,眼下这个缺口,挂到的并不是衣料,而是一截麻绳。
不长,仅有两寸,也不粗厚,比起麻绳,更像是绳子的纤维,且颜色浅黄,跟房间里的布置,尸体上的绳索,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小截麻绳在犯罪现场出现的很突兀,若在外面,单拎出来可能也并不觉得奇怪,麻绳这种东西到处都是,生活中并不鲜见,可仔细看,就能认出来,这不是一般的麻绳。
它的质地一点都不粗劣,搓卷手法上乘,凑近细闻,会发现上面沾染了焚香的味道,不是房间里的脂粉和香料,而是另一种,类似檀香的味道。
这个味道非常熟悉,昨天才闻到过。
仇疑青立刻就有了答案:“鲁王世子灵堂的香?”
叶白汀:“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昨日王府挂白,亲朋族人过去,是要上香表孝的,辈分关系不同,表现方式不一样,比如头上腰上脚上,孝帽子孝带子孝鞋,皆有不同,其中麻绳是用的最多的,别人不可能在家没事准备这个,或者来不急,王府就得提前备好了,昨日王府从大门往里,几乎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麻绳的影子。
宾客没这规矩,只要衣着言语注意些,上柱香就可以,可王府路长,只要去过,就有可能不小心沾染上。
所以不用说了,凶手昨天必在鲁王府出现过!
昨日鲁王府宾客不少,女客却并不多,因鲁王府没有合适的女主人,且早在鲁王过世之后,鲁王府形势江河日下,慢慢的没有人愿意结交,也就世子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不见他死了,儿女都拍手叫好,还要给他唱大戏么?
说是热闹,其实昨天演出的就是两个戏班子,再无旁人……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了一眼。
“看来申姜不必去排查别的线,寻找接了前两个死者单的女人了。”
“这个人,就在我们见过的嫌疑人之中。”
再去看尸体,叶白汀又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凶手这一次,有些着急啊,她不但没有换衣服,直接到这里来赴约,还改变了杀人方式。”
仇疑青:“何解?”
“这里,这里,这里——”叶白汀指着尸体上的鞭痕,“这些,是死后伤。”
仇疑青立刻懂了:“尸体并非死于窒息?”
“死者嘴角有白沫,鼻间有血迹,比起特殊的绑缚姿势导致缺氧血肿,这次的死因,很可能是中毒,”叶白汀看了看桌上的茶,“凶手大概一到这里,就先给死者下了毒,然后没有过多铺垫,迅速进入游戏,和前两次一样鞭打,吊起来,割掉器官……”
“照规律,凶手把死者吊起来之前和之后,都是要进行鞭打的,当然这个行为,在死者眼里可能是‘调情’,凶手这次有些心急,加速某些步骤,或直接省略,动作快了一些,应该没想到,死者被吊起来之后,她再次进行鞭打的这个过程中,他就已经死了。”
凶手改变了杀人方式,从准备充足,从容不迫,带着一点享受和惩罚成功的满意,到急匆匆的完成了这个过程,为什么?
叶白汀若有所思:“为什么郑弘春必须死,而且必须得是昨天晚上就死?”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凶手难受至此?
仇疑青:“卸尸吧,剩下的回去再看。”
“也好。”
叶白汀这边刚应声,外面申姜就过来了:“少爷,指挥使,还真找到了一个人!”
仇疑青:“谁?”
“李瑶,娄凯的妻子!”申姜指着外面,“一街之隔,一炷香就能走到!”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一眼,这么微妙……当然要立刻问话了!
但犯罪现场有点不合适,仇疑青朝屋子里的锦衣卫下令:“你等在此勘察收尾,务必细致仔细,死者尸身稍后直接送回仵作房!”
“是!”
二人随申姜走出院子,拐上街道,小小转了两个方向,就看到了李瑶。
京城的早上,已经热闹起来了,街道两边支起了卖早点的摊子,卖包子油条的,烧饼小馄饨的,自然也有卖豆腐脑的,李瑶胳膊上挎了一个小篮子,就站在卖豆腐脑的摊子前。
不说她在本案中的嫌疑程度,就说她丈夫新死,按规矩来说也是得少出门,需在家为丈夫守灵,可她没有,一点不怕别人诟病,还来买豆腐脑?
叶白汀仔细看了下,李瑶在服丧,肯定一身素缟,发间也簪了白花,但这件衣服非常干净,褶痕很新,明显是新换上的,她腰间也别有麻绳,但她为丈夫治丧的这个麻绳,就没那么讲究了,颜色要深一些,质地也要粗糙很多,明显价格不贵。
李瑶刚买完豆腐脑,就被申姜给撞上了,言明不准走动,现在看到迎面过来的两人,缓缓行了个礼:“妾身李氏,见过指挥使大人。”
叶白汀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一时……未有看出任何不妥。
仇疑青则看了看她手中的篮子:“出来买豆腐脑?”
李瑶垂眸,掀开小篮子上的搭布,让二人看了看,就是豆腐脑,没别的:“两位见笑了,外子生前爱好不多,最喜欢的便是这家的豆腐脑,别人家的一向不吃,如今他遭横死,还未下葬,妾身想着,至少这几日,能走一走买一买,让他尝尝味,也算全了我二人的夫妻情义。”
这话说出来就更奇怪了……你和娄凯,能有什么夫妻情意?
叶白汀见过她几次,完全能看得出来,李瑶并没有斯德哥尔摩的症状,她对娄凯应该是怀有巨大恨意的,只是这份恨意被世情规矩,被她的内心层层禁锢,让她做不出来更多的事,可情意二字,他不觉得有多少。
他没直接问,只道:“昨夜你在何处?”
李瑶浅浅一笑:“外子新死,妾身自然是在守灵。”
叶白汀视线滑过她一丝未乱的发鬓,隐有血丝的眼睛:“守灵很辛苦吧?昨夜睡了多久?”
李瑶叹了口气:“叫公子笑话了,妾身一向胆子很小,夜里吹个风都要害怕,如今外子去世,更是难以安寝,昨夜风有点大,妾身几乎没怎么睡。”
叶白汀:“逝者已矣,夫人还是多顾惜自身,莫要熬的太厉害。”
李瑶垂着头,声音温柔:“许久了就没事了,妾身还有女儿要照顾,也不会允许自己悲伤太久。”
仇疑青则直接问:“郑弘春死了,你知道么?”
李瑶愣了一下,很明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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