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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明显的回应,男医生低头看,病人整张脸苍白孱薄,手也在战栗。“还是没醒,真可怜。”男医生再次叹声摇了摇头,状若无意般伸出手,在病人那只手上敲了敲指,带着和手电光同种频率。直到过了会,咳嗽缓和,男医生又将病人那只伤手小心塞回毯子之下,“不幸中的万幸,幸好这骨折是在左手,否则一旦复位不及时,日后连日常生活都受影响。”“想开点。”女医生冷静地劝慰她,“也许等今夜遗憾平息,商先生执念消解,反倒可以让他暂离监视,获得机会找回自由——只要他本人愿意去找。”医生们收拾完,交谈声渐渐远去,唯有那些话语里的字句碎片,依旧萦绕在病人的耳边。……自由。噩梦过后,沈尤澜睁开空洞的眼。再也不会自由了。沈尤澜想。依照两名医生刻意透露的信息,今夜船队正在搜寻沉船残骸,搜寻结果看似有两种:搜寻成功,或搜寻失败。可现实是,搜寻成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就是江沅声,他还活着,那么“尸骸”自然也不在海底。而商沉釉选择坚持搜寻,显然是因为那张伪造的死亡证明。那张属于画家江沅声的死亡鉴定书里,给出了人为捏造的死因:江沅声死在十年前的一次海难中。因此,今夜搜寻成功,只能说明那份证明太过周密,甚至埋了一道假的骸骨以应付追究。一旦如此,反倒会让商沉釉彻底不再相信沈尤澜;可倘若搜寻失败,那么也可以说明,正是因为少年江沅声死了,且死去多年,所以才无人能找到他的尸骸。错认尸骨或尸骨无存,无论怎样,“沈尤澜”此人作为赝品,都将会带着假名字,在世人唾骂下沉入海底,任凭病态丑陋的尸骨腐烂掉,真正地消亡。生理性的抑郁情绪涌来,诱发他泪腺失控,泪珠大颗大颗地凝集,可却掉不下来,充斥在那双眼眶里,汇成了两处苦涩的汪洋。海景楼沉寂如荒野,周围变成了比坟墓更加压抑的玻璃窄棺。沈尤澜在绝望里睁大双眼,他渐渐感到无法呼吸,用力蹙着眉,挣扎,拍打,最终胡乱抓到一侧的床沿木,撑着手腕坐起来。他想要走动,却狠狠摔下去,被痛苦大肆笼罩、淹没。力气湮灭,他甚至支撑不住肩膀,肩骨往后倒,狠狠磕撞在床沿侧壁,他发起抖,被病症按死在地上,沦为囚徒。已经十二年了。他凄声轻笑。每一年,每一日,时时刻刻饱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所以到现在,你还要固执地等他么?你还在妄想他会看清真相,再来爱你么?简直是痴心妄想。可是还能怎么办,如果不等他,作为‘沈尤澜’,作为罪人,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月亮光芒落在沈尤澜的眼底,他眉眼弯弯,笑容真切得像是发自灵魂深处,而那不断滑落的眼泪,却像是虚幻的碎光点缀。别哭啊。沈尤澜笑得颤抖。哭只会让你浪费力气,再等等,最后一次等等你的chio。如果等不到……你再认命也不迟。沈尤澜竭力平复下呼吸,而那微弱至极的呼吸声,浮动了一粒尘上折光,散在空中万千月色的间隙里,显得不足为道。又很快,一轮巨大的、参天蔽穹的惨白月轮冉冉升起,笼罩了一切。超级月亮升起来了,大片大片灿烂的月光烧穿了夜,恍惚成了白昼,却再也无人来拯救那即将燃烬的残月。沈尤澜瞳孔逐渐涣散,呼吸渐渐衰减,而这一刻终于,他抵达‘极限’,徘徊到了死亡边缘。4月亮惨死庞大惨白的月轮,充斥苍穹,照彻黑海。迟厄斯岛一百海里外的海域下,浪涛汹涌翻卷,巨型月亮离海愈来愈近,月地潮汐作用似万千只无形的鬼手,疯狂搅动整个海洋。海与天的交界线上,搜救船队成列出现,如一行过海的白鲸,从巨浪之尖飞跃而下,凿出参天雪浪,又剧烈晃摇着,拖着船体向前疾速游去。船舱靠岸,船员们纷纷跳下来,一粒粒人影像是被暴雨劈落的花树种子。年轻高大的男人被身侧人披上燕尾服,又被人群迅速地围拢保护起来,将其搀扶护送进一辆沙地车里。车轮发动,背朝巨浪往前,驶向岛中央的安全区域。月光无处不在,岛上弥漫着的大雾也被穿透,岛中万物泛起刺白轮廓,似是夜里矗立的蜃景。沙地车车厢里白灿如昼,搜寻船队领航船的船长摘掉帽子,一边驾驶车辆一边同后座的男人道:“chio先生,您还好么?您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是否需要联系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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