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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柳的动作很快,这些在外奔走的人拥有最灵活的抗压能力与随机应变的智慧,远远强于娇生惯养的孩子。
薛屏岫对此只记得那一天晚上细柳守在他床边守着他,目光温柔又沉静,像是记忆里故国那如水的月光。
第二天早上细柳就“凭空”变出来了一辆紧急改造的马车,临时组建了新的商队,把薛屏岫送进了这一支专门为了他而组建、甚至打乱了节奏的车队里。
而这也是薛屏岫与细柳的最后一面。
这一路比之前顺畅多了,相比起之前颠簸的路途,水玉楼这样名满天下的商号连刁难都不会遇到,而且特制的马车相比起记忆里按规制的马车,更加注重舒适性,至少薛屏岫一直是躺着的,而且平稳又快。
到达尹国边境后,薛屏岫连人带马车被移交给由军队伪装的另一支队伍,随后水玉楼的商队就按原计划离开继续装作运输货物了。
而这边军队更是以急行军的度,悄无声息地在两天内秘密把薛屏岫送回了尹国都城,圆满完成任务。全程从通州城开始,至尹京终,仅用时七天。
但是当马车停在宫门口时,薛屏岫的反应开始不对劲了。
[o,]薛屏岫不动声色,却突然在脑海里出声,[我们真的应该在这里吗?]
【?】
[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不该这么早见到原主的家人,不,也许在山野里当个野人很适合我。虽然我们经过了缜密的计划,并试图靠着抱男女主大腿以求这个世界的荣华富贵,但是你看,我不是他们的亲弟弟,我觉得我不该在这里,所以]
【宿主,说白了你就是想临阵逃脱对吧?】
[我不是我没有,我们只相处了十天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但是我觉得我不该去见男女主——]
o决定停止他们无意义的斗嘴,于是乖乖巧巧地对它亲爱的宿主说:【可是宿主,我们已经在宫门前了,你·跑·不·掉·哦。】
[嘤。]
————————
薛屏岫被熟悉的宫女们簇拥着,被直接带到了他自己的宫殿,直到年长的嬷嬷来为他褪去衣衫,他才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跳了起来:“陈嬷嬷!我我我我自己可以的!”他匆匆忙忙拽紧了上衣,就跑进旁边已经放好热水的殿内,进去前又停下脚步,小声说:“对不起嬷嬷,刚刚有点凶。”
直到褪去衣衫,露出痕迹未完全消退的身体,他才凭着身体记忆,把自己沉进带着芬芳气息的热水里,沉默不语。
他还太年轻,从肉体层面来讲他已经把自己和原主融为一体,而过去的记忆在脑海里撕扯着将他们再度分开。原主会怎么做?他会撒着娇跟哥哥嫂嫂,把伤口坦露出来,对他们说:我好疼。
但阿成,他没体会过这样的感情,他们只对他说:我亲爱的,你的天赋真好,你太棒了。
而跌落谷底时父亲只对他说:你看吧我的孩子,落败了就是这样,我为你找到了一个目前来说最好的人,放下你过去的骄傲。
他不聪明,但是此时此刻他也知道,从细柳开始,大约摸他们虽未询问,却已看出来他身上生了什么。
说再多的漂亮话,在内心里逃避再多,也无法掩盖事实的真相,无法阻止命运来敲门,就像他自己在苦涩了五年后义无反顾选择了死亡。
可是不同于一步错步步错的他,原主本就无辜,还有人会无论如何都接住他。
回想起那些看穿一切却没有透出分毫让他难受的眼神,他伸出手一一戳过身上快褪去的青紫。他那时没有休息,马车一天两夜也睡得不安稳,浑身都酸痛累得感知不到具体的地方。在细柳那里未曾脱衣,如今才能细看原主未曾看到的这激烈痕迹。
至今可见当时如何抵死缠绵,尽管他在自救中只记得如何挣脱那蜜糖般粘稠的感觉,想来那时确实难看,但是他和o为如何活命而惊恐,如今才能畅快落下一滴泪。
他赤裸双足从浴池里站起来,微凉的水珠顺着莹白的肌肤滑到地上,拿起放置在一旁架子上的一叠软巾,拭干了身体。
浴池旁挂着一整套精致的亲王常服,过去总有宫人为他穿衣,但她们确实记住了他当时的态度,无言地给不幸的小殿下留下最后的体面与不曾言说的安慰。最后穿上鞋履,他定了定神,来到他的寝殿那头。
陈嬷嬷就在那里等着他,桌案上摆着几套并不复杂却名贵的冠,他坐过去,嬷嬷便为他戴冠。
————————
在水温由热到慢慢变冷的时候,薛屏岫在系统的安静里想了许多,大概今天,也许以后,他和自己和解了。
就像他没想过见到原主的哥哥嫂嫂前他要先沐浴换身衣服,这一切在意想不到下走到了今天,尽管他心里总在说原主来也许更好,但是,【宿主,胜利在望!】o兴奋地大喊。
尹国地处南方,皇宫也是和梁国那板板正正的皇宫不一样的风景,移步换景,精巧秀丽却又不失一国王宫该有的大气。
尽管他有限的了解里尹国曾经歌舞升平但积弱,但一眼就可以看出建造时何等奢靡。
他出了他住处的大门,就看到郁郁葱葱花团锦簇,全是他熟悉的花草,即使失去主人照料,也依旧在宫女的莳弄下美丽。
他由着自己心意走上小路,草地里的白玉板错落着组成一条小路,通往另一条蜿蜒穿过花园的活水,顺着溪边继续走,就是一湾种满了荷花的湖,湖中长廊蜿蜒,中央一座绣楼,绕着绣楼穿过莲湖,几步间又路过竹林,里头几处轩馆,再踏过青石板路,终于走回了大路。
【宿主……】o幽幽出声【虽然好看,但是真的好绕啊这个路。你到底是怎么走对路的啊宿主?】
[毕竟原主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嘛,他还是个宝宝。]薛屏岫理直气壮地说。
走过华美的宫殿群,前方的宫殿立在前朝和后宫的交界处,这座曾于十年前烧毁又重建的宫殿在和谐统一的风格上又更显大气滂沱,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势。
大宫女九秋就在台阶上侍立着,“殿下。”她屈膝行礼。
越过那些侍立在外面,恭敬行礼的宫人,他迈过宫殿的门槛,对上视线时又有些腿软。
端坐在上右侧的皇后缓缓开口,目光平和却像能看透人心:“岫岫?你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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