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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燃伸手拉开车门,弯腰弓身,作迎接状:“少爷请上车。”沈执递给他一个包严实的盒。“早餐,有三明治、烤肠、豆浆。快些吃。”封燃又一鞠躬:“谢谢少爷恩赐。”沈执终于露出笑颜,捏了捏他的脸,说:“少贫嘴。”封燃来劲了:“少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这样调笑几句,沈执的困意和不适消散干净,心里暖烘烘的。车里的热风开得足,并且已吹了一阵儿,上来并不觉得冷。这个男人总是面面俱到,找不出半点瑕疵。封燃关了车门,先对着饭盒又夸又赞——上头有沈执无聊时的涂鸦——又将三明治嚼得啧啧有声,吸溜吸溜喝了豆浆,大加表扬,说这是二十几年来最好的早餐,简直吹上了天。看他略显浮夸的模样,沈执笑意盈盈,他没选错,有这么个人陪他出差,又会办事又能解闷,百利无害。“车程四个小时左右,你能再睡会儿。”瞧他心情好了,封燃也放了心,把空餐盒放后面,系上安全带。“不睡了,帮你看路。”封燃没有拒绝。他心里有事,昨晚睡得迟,早起开车,还是有人看着好些。冬天的太阳出得迟,泛着朦胧的灰,温吞地,缓慢地浮出来,像漂在水面。沈执敌不过睡意,车窗开了个缝儿,冷气扑到脸上,清醒了点。“今天去了住下,明后天都要见客户,这家企业口碑不错,谈妥的话最好。”“以后会很忙么?”“大概会。”沈执是美术生,从美院毕业后一直做职业画师,除了偶尔处理父亲交代的工作,其他的时间和精力都在画画。关于他的画,封燃只知道个大概,那是极富创造力的脑力劳作,灵感乍现时,画个通宵都不在话下。他顶着黑眼圈出门,封燃开始担心过,后来发现他觉少得可怕,该担心的是跟不上沈执节奏的自己。他有一个独立的画室,就在家里二楼,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门的颜色与墙壁相同,非常隐蔽,也不许任何人进入。封燃当然也包括在内。“为什么?”封燃无数次想这么问,但沈执的眼睛告诉他,不要问,他不会回答。他第一次知道画室的存在,也是知道沈执的职业时。在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那我们之前勉强算半个同行啊,我以前在摄影工作室。很多年。做风光摄影的后期,会搞一点创作。”他说。沈执很意外地说:“没看出来。”“怎么?不像吗?”“不像。”“但你很像画画的。”那种不知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习得的富有艺术的气质,是如此的夺目,令他着迷。所以他得知沈执画画,一点也不意外。沈执由衷地笑:“谢谢你,很多人都这么说。”“这个,也是你画的吧。”隔着一层布料,他的手指抚过沈执的锁骨,睡衣的料子薄,指肚压下去,蝴蝶的轮廓显现出来。他没有抗拒,但身体僵硬了。封燃察觉到,手垂下来,安抚地摸摸他的手:“不好意思,是我冒昧。它很漂亮,我很喜欢。”“没什么。我……很久之前画的。”“可不可以看看你的作品?画集之类的有吗?”“可以啊。”封燃不想谈蝴蝶,可沈执画面里的蝴蝶元素实在太多,他翻了一本,又放下。见他兴致勃勃望着自己,不想扫兴,说:“这是大学期间的?很棒,能感觉到一些个人风格开始形成了。”接着他的目光投向一本相册。“这些是老照片,”沈执解释,“是一些很重要的时刻,所以我都洗出来了。”封燃接过相册,扉页是他的笔迹:明天,祝你好运。向后翻,相册的时间跨度很大,第一张,是五六岁拿着画笔,颜料糊了一脸的小沈执,最后一张,是穿着学士服,站在一幅画前腼腆笑着的沈执……看完了,他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是吗,拍这些照片可花了十几年。”封燃手指抚摸着这一张张照片,思潮涌动,目光停滞在最后一张照片上。“这幅画,是你的毕业作品?”“是。”那是一副冲击力十足的画,画面上方覆满了大片的蝴蝶,不同的品种、不同的颜色,美艳绝伦,而它们的下方,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那些蝴蝶拼尽全力地翻动翅膀,却逃不出小小的画框,它们相互挤压,挣扎在画面边缘,有的已经支离破碎。看着照片,封燃仿佛听见灼烧蝴蝶翅膀的声音,不禁毛骨悚然。而这幅画最诡异处,便是那画面下方,火焰的中心,有一位女子环坐其中,表情安宁,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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