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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勋瞅瞅他笑起来:“有家不回住外面,你小子倒是越活越长进了。”傅行州被他看得一顿心虚,连忙把话题岔开,起身斟酒。晚饭布置得简单,父子两人边吃边聊,又上了两壶酒,竟也到了深夜。花厅外,芍药花开得正好。香气馥郁醉人,裹挟着一点夏日干爽的晚风,一缕一缕地吹进屋来。两人聊着,话题不免还是转到前线战事上。傅行州道:“扈州一案虽已结束,但紫菱、东川等三县还未收复。这三个县都是关口要塞很特殊,拖得越久越难收回,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打算的。”傅勋看看儿子,又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想去。”傅行州直言不讳,“羯人是傅家最熟悉的对手,也只有咱们最能打击到他们的咽喉。但眼下大哥不在,您又刚回京来,只有我去最合适。”傅勋啜着酒,却问他:“你这心思,和别人提过吗?”傅行州被看透了似的一顿,垂下眼神便去倒酒。几天前,他曾把这想法和阎止提过。却不想在听他说完之后,阎止却不同意。“为什么?”傅行州问。阎止抱着琵琶,正在给弦上油。他手里拧一拧顶上的弦轴,把丝线轻轻地松下来。而后用竹节油从上到下抹在弦上,边拧紧边校音,再慢慢地固定在弦轴上。“我朝丢掉紫菱三县,是失误而不是败仗。所以此次把三县往回收,是能立功的一场胜仗,而不是艰难的硬仗。”阎止轻轻拨着弦,“这份功劳人人都想抢。等不到你上书请战,太子和瞻平侯已经在安排人了。”傅行州皱眉:“可开战就是人命,不是他们用来论功的筹码。这样推举出来的人又能有什么好处?即便赢了也是劳民伤财。”阎止把琵琶倚在怀里:“这个道理你懂,皇上也懂,但在京城却行不通。皇上肯通过弹压官员来震慑太子,他也就不介意牺牲士兵来换取朝局的平衡。他要选最合适的人,而不是最能打仗的人。”傅行州面色沉郁,并未接话。“所以说,”阎止看向他,“我不但不劝你去,还希望你能远离这件事。如非必要,你不要主动请缨。”傅行州回过神来,把手里的酒盅干了:“没提过。”“那就好。”傅勋道,“这一仗是去添彩,不是去攻克险要。傅家人没有去的必要。傅行州闷闷地捏着酒杯,神色依然不豫。傅勋道:“这样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京城里有的是勋贵子弟打破头要去争。在这件事情上,皇上要是没点你,你最好根本不要表态,免得被人利用。”傅行州紧抿着唇,提起酒壶给两人满上。傅勋也不多劝,见他把自己的酒盅轻轻碰在父亲的杯子上,略微犹豫了片刻。“儿子听您的。”他低声道。傅勋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里却想起长子在这个岁数时的模样来。傅行川好像是天生的沉稳谋略,许多道理不用人讲,遇到事便知道如何做。在傅勋的印象里,似乎没有向长子劝说过什么话。但眼前的小儿子,脾气却固执的多,一颗心却也赤诚的多。是好事,也是坏事。傅勋不再深想,拿起酒盅和他碰了一杯,又岔话道:“我听说这次给你还请封了一位客卿,是怎么回事?”听父亲问起阎止,傅行州的神情不自觉的和缓了些。他将两人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却听傅勋笑道:“倒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傅行州笑起来,心道他可不止于聪明。傅勋道:“有空请他过府一趟吧。”傅行州应下,又听父亲问道:“但在赖知县的府上,你怎么会遇上他呢?”“他拿着衡国公的玉蝉簪,”傅行州道,“国公爷曾托您保管过它一段时间,因此我认得很清楚。阎止手上的就是国公爷那一支。”傅勋听了却若有所思:“但是在很多年前,那支簪子我已经还给世子了。”傅行州却问道:“父亲,衡国公府已经没了这么多年……您知不知道衡国公世子的下落?”傅勋顿了一会,又道:“衡国公府被抄没的时候,其实府里有两个孩子。”“两个?”傅勋颔首:“衡国公与漓王是多年至交。漓王妃早逝,漓王病故前,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衡国公抚养。这个孩子与衡国公自己的儿子一起,在国公府长到十三岁。”“那后来呢?”“国公府抄没之后,太子念及漓王作为叔叔的关爱之情,请求以东宫的名义收养漓王的儿子,”傅勋道,“但衡国公世子随着被罚没的家眷一起流放到梅州,后来便没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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