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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芳道:“俺那没良心的弟弟和弟媳,不肯帮俺们就算了,还说些教人心寒的话来。俺再也不与他们好了!”她骂骂咧咧的将今儿过去借钱的事说了一遍。康和将剥好的鸡子与陈氏滚眼睛,好生同她道:“也不怪娘气,娘想想,你攒在手里的那些钱是如何来的。打山里,那样远的路摔了几个跟斗才把蒻头给背回来,又起早贪黑的做成蒻头豆腐,冒着寒风雨雪叫卖。如此苦的换来些散铜子,舅妈却来家里茶汤果子的吃着,还用炭盆儿暖着,与你说一通话,便得了铜子使,再是没人比她更会挣钱了。”陈三芳听了康和的话,她没言,可心头却越想越觉着是那么个事儿。“舅舅舅妈只晓得来哄娘的钱使,对咱家却是不肯使力也不肯使钱,教人见不得诚心。”康和道:“我晓得娘没有儿子,怕巧儿出嫁了往后便孤零零的一个人,将来怕没人同你养老,挨人欺,这才舅舅家的两个侄儿多好。娘为将来谋计没差,只舅舅舅妈这般,瞧着并不是靠得住的人,你掏心掏肺的待他们,他们只觉着你便宜好沾,都没把你揣心头咧。”陈三芳教康和说到了痛处,忍不得又抹起泪儿来。康和这厢将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我只与娘言,你尽管宽了心去。今日许下话来,有我和大景在一日,必不教你给谁欺去!家里没儿,往后便有我。娘和爹,我跟大景都会一样的好生孝敬。”说罢,他看向范景。一头立着的范景同陈氏点了头,他胸口起伏了一下,难得张口道:“你若不与他们再那样缠着,过去的就不提了,往后一家子好生过。”陈三芳听得两人这样一席话,心头说不出得感动。她心里的苦只当是没人晓得的,不想俩孩子看得这样清,与她想得那样体贴。一时间当真是怪自己蠢笨,又悔自己办些那样的事,嗷得一声叫出来:“俺的儿!先时是俺糊涂,教他们两口子哄骗,俺往后再不这般了!”康和道:“也不是就狠心的教娘再不许与娘家往来,只再不可像先时那般体贴紧着他们了。亲戚还是亲戚,面子上过得去的处便是了。”陈氏擦着眼儿,十分诚恳道:“俺先前也不晓得你俩是这样的爱俺,只怕你们嫌俺不是亲的咧。俺如今晓得了,俺以后都听你俩的。”范家正月十九一日做席,打十五上下就陆续的收着了事先定下的鸡鸭,与各家里头借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又在院子里新砌了几个简易的泥灶。十七一日,家里预备先将猪给宰了,到时候若放在吃席一日再宰的话,只怕忙活不过来。清早上,天还不见大亮,康和刚把火升起来,准备烧一锅滚水,闭着的灶门忽然嘎吱一声响。一道带着冷气的身影走了进来。范景拿着一盒子宰猪工具从外头回来。康和连忙挪去了里头的凳子,把最暖和的位置让了出来。“借着了?”范景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坐了过去。灶膛里的火舔着锅炉,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冰冷的身子有了些暖意。他上村里的屠户家里借了宰猪工具来使,村上的费屠户正月里出去吃酒,醉了回来在路上摔断了胳膊,这阵儿在家里养着,猪都宰不了。一时半会儿的不好上外村去请屠户来,便只能范景上了。今儿杀猪,范爹只请了大房一家子过来,原本是还想喊一户常有走动的乡亲的。范爷觉得自家杀猪做席热闹,也要帮忙按猪,多得意的说,便是不喊外人,他们范家的一屋子男人也能把猪给宰了。范爹便依了他的意思,没再喊旁人。若是按照以往家里宰猪,陈氏定然是要把她二弟一家子喊过来的,帮不帮忙的另说,只怕一家子不能过来吃上这顿肉。不过前些日子才吵了架,她心境与先时已是不同。早先胡氏过来的时候,她便与她说了今儿要杀猪,她跟二弟要是把事情放在心头上,用不得她三催四请,自晓得过来。过了个把时辰,大伯范守山和范爷便来了。两人身后还跟着个面白的年轻后生,这人便是大房家的独子,范鑫。康和倒也不是头回见这位堂兄了,过年的时候两房人一同吃饭,他在桌子上见过一回。范爷范奶是一口一个孙儿的爱得紧,筷子就没停过的往他碗里头夹菜夹肉吃,只差是将这根独苗苗给供起来了。这范鑫生得个子并不矮小,面白,背微有些驮,并不多话,但他不多话跟范景的那般不多话不同。范景是冷淡,范鑫则是有些羞赧的那般话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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