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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难过归难过,他还是凑过去蹭蹭他的脸颊,起身将祁殃打横抱起,抱着他回了寝殿,他们同床共枕、呼吸交缠。
他无比清楚地辨别出鸠漓和晏宿雪周身气息的每一分区别,这种区别起初竟让他感到不适,像是大地裂开潺潺流成的河水,左岸铺陈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右岸堆叠回忆、梦境和现实,纷纭中六者隔岸相望又彼此交杂,他则躲在被流水冲刷的夹缝中,选择、回想、追忆、又强迫自己珍爱当下,精神疲惫,难以抽身。
祁殃闭着眼睛,倚在对方怀里,呼吸渐渐变得轻匀绵长。
几丝魔气在他毫无察觉间环绕上那颗琉璃耳坠,蜿蜒游走,试图钻透其莹润光泽的表面。
可无论它们如何攒动啃噬,那抹刺目的红始终泛着温润的光晕,仿佛裹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魔气冲撞数次,最终只能无力地在边缘扭曲、消散,连一道浅痕都未能留下。
鸠漓的脸色已经沉得可怕,眸中幽暗甚至比夜色都要浓上几分,指腹捻着那颗小巧琉璃珠,又抵上其后面的耳针,第无数次试图将其从耳洞中推出去,结果那东西就像是和血肉长在了一起,卡在祁殃的耳垂中分毫不动。
怀中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不适地动了动身子,他立马松开手抚上祁殃的后背,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强压下想要将那碍眼腌臜物一口咬碎的冲动。
他透过黑暗凝视那人熟睡的脸庞,将他往怀中搂得更紧,脸埋进对方的颈间。
……
魔界总坛没有桃花。
那日自樊阙出来以后,祁殃再也没有见过桃花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这几天他仍时而叫一下系统,无一例外得不到半点回应,识海静寂如一滩死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了。
同时他对修真界的消息也一无所知,不再于其他人口中听闻那个名姓,所有事都是点序湘在做,鸠漓则是一直待在他身边,几乎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他知道正常情况下自己的消息不该如此封闭,是鸠漓在做手脚,就连点序湘也总刻意回避他,好像生怕他问什么似的。
其实祁殃不会问,他知道自己本该就是这样的,不与修真界和晏宿雪扯上任何关系,原是他一直渴求的。
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听手下汇报魔界西北城群近来出现严重分裂势力,打着“独尊纯血贵胄”的旗号屠杀底层那些不肯臣服于他们的异族或同类,鸠漓十分不情愿地离开总坛去“处理”,祁殃也终于能松口气一个人清静清静。
他一如往常去禁阁找些典籍消遣,刚转过回廊,便见一道黑影正从阁内走出,那人比他稍矮些,宽大的兜帽几乎垂到鼻尖,遮了大半张脸。
起初不由得心生警惕,后而觉出对方确实是修为不低的魔族,能进这里的肯定是鸠漓培养的亲信,权限地位应该不会低于点序湘多少,只是他从没在魔界见过这个人。
那人丝毫不慌地径直朝这边走来,像是根本没看到他,走路时衣袖轻扬,于寂静的廊中带起一阵细微浮风。
然而即将擦肩而过时,莫名的熟悉感窜上心头,脑中的某根弦被猛拽了一下,祁殃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把攥住对方的胳膊。
对方步子一顿,没有挣扎,藏在兜帽下的眉梢微挑,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漫开,掺着几分被扰后的慵懒与嘲弄,几息过后他略微回头,骨节分明的手悠然抬起,索性将兜帽轻轻一掀。
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在帽沿滑落的瞬间完全显露出来,明明千般亲和万般纯澈,此刻却连眼睑的弧度都透着几分邪魅的阴气。
他在祁殃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宛尔一笑,唇角勾起,声线还是那般,只是语速更黏更懒,中间的停顿饶有兴味——
“好久不见……护法大人。”
第23章三十年我们要当多少年道侣
“……唐泗,你怎么在这里。”
祁殃的指尖冰冷到麻木,慢慢松开他的手臂,垂到身侧微微蜷缩,大脑空茫,又好像有些许杂乱的画面一闪而过。
“我任务完成了,当然就回来了。”
唐泗没有再进一步,只是意味深长地凝望着他,眼神温吞地在他脸上描过一遍又一遍。
“回来?”祁殃微微皱眉,脑中的不适感让他轻轻颤了颤睫,“你不是逸霄门少主么?”
当年被修真界四门之一、逸霄门的掌门送来九冥宗,在师尊的认可下成了关门弟子,成了他的四师弟。
他明明知道,本该惊异恐慌,却又有另一种声音告诉他这是在情理之中,好像他早就知道了这一事实,灵魂仿若被割裂开来,一个站在原处,一个站在未来,正在往回看。
对方笑了一声,“还不明白么,我和你一样都是眼线啊,教主先把你派过去的,后来我被他提拔,也去了九冥宗,秘密监视着你和晏宿雪,当时教主是要求瞒着你的。”
“真的‘唐泗’早在被送去九冥宗的路上就被我杀了,我这张脸就是照着他炼的,潜伏修真界数十年,无咎秘境中的魍魉骨和空间术就是我亲自去帮教主布的。”
祁殃已经没心思去管那些,他又问道,“什么叫任务完成了?”
“因为你已经回到教主身边了,没有天道束缚,也没有晏宿雪了,”唐泗微微歪头,唇角孤度渐深,“你就没想过樊阙为什么开了?教主想办法破开的?”
“难道不是么。”
“怎么可能,”他像是被逗笑了,慢悠悠道,“全靠我放开了他殿下封印的怨灵,邪术反噬,他维持不住了,樊阙自然而然就开了……你理清了吗。”
邪术噬主,樊阙消散,教主顺水推舟演了一场戏让你选,趁他和废人无异的时候你朝他心**了一箭,这个顺序,你理清了吗。
祁殃的指尖扶住一侧的墙壁,指节扣得泛白,眼前一阵晕眩,想要干呕的冲动让他抿紧了唇,他强忍下胃中的翻江倒海,怔怔地看着对方——
“……什么反噬?”
“为救活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制的塑魂术啊,上万万只惨死的怨灵呢,”唐泗的眸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幽光,像是在回味,“谁会想到他能在天道底下造这么大的杀孽,只是可惜那时教主用结界封死了金和殿,没让你见到那场面。”
“想要彻底除掉晏宿雪,谁杀他都不管用,除了你啊,我们的护法大人,他的好师弟。”
所以。
幽绝殿才会那么冷。
所以,鸠漓全都是算计好的,在樊阙里于梦中见面,急切痛苦都是装的,他根本就没打算亲自和晏宿雪动手,他知道那人做的塑魂术,知道他致命的弱点,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反噬,利用我……
当时在金和殿前,鸠漓到底和晏宿雪说了什么,让他就那么站着由箭指向要害,让他沉默着什么都不说,让他连防御结界都不开。
不对,或许他当时已经开不了防御结界了。
那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哪怕是松手、松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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