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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人让我在酒馆等着,今晚会派一个刺客暗杀绯村。若成事,那么清里先生的仇已报,我便可以直接回江户;若没有成功,那么我便正式与他接触,开始我的暗杀计划。我撑着那把从江户带来的紫色雨伞,要了一杯清酒。旁边的人看着我深夜孤身一人,低声起哄。其实,我倒是不怕了。从离开江户的那天起,我便抱了必死的决心——我没什么本事,只有以命换命为清里先生报仇。只是,今天在见到绯村本人之后,我开始有点动摇了。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他是如何举起手中的刀轻易夺去了别人的性命的?那么,我现在做的,和他当初杀清里先生又有什么区别?我静静地凝视著眼前澄清的酒,缓缓一饮而尽。酒,好苦。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我撑起折伞,离开了酒馆,走入寂静无边的雨夜。大雨滂沱的街头,杀戮的现场血腥而暴力。我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刽子手杀人的真实和残酷,一阵血雨过后,那名被杀刺客的血溅到我的脸上,衣服上,披肩上,还有伞上。强烈的血腥味冲入鼻间,我愣在原地,再也挪不开步子。红发的少年浑身浴血,定定地看着我,缓缓起身。我的出现显然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的神情变幻,看来在考虑是否要杀我灭口。但是,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杀气。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来到这里,我已经不惧怕死亡。其实,此时我心里竟有一丝庆幸:幸好他还活着。我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口开始止不住的流血,顺着雨水一滴滴滑落。再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而死的。我心一急,脱口而出:“要快点止血。”脚下一动,就要往他那边走去。岂料今晚多喝了几杯酒,又受了浓重的血腥刺激,我忽然眼前一黑,眼见就要绊倒在地。意识涣散之前,我跌落进一个微凉的怀中。然后,我彻底陷入黑暗。我见到他了,却不是想象中的模样。他意外地长得很清秀,甚至可以说是瘦弱,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比我还要小两岁的他,到底是谁逼着他拿起手里的刀?我来京都是为清里先生报仇,可是,暗杀的人是这个……孩子……吗?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早。我睁眼一看,旁边红发的少年静静地躺着,睡容安详。我微微一叹,现在的他真的只是个安静的孩子而已,怎么也无法与昨夜手握长刀浴血杀人的人联系在一起。枕边整齐的放着一套紫色的衣服,我的那件染血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我大惊,但转念一想,应该是那个老板娘做的,这件衣服也是她准备的——长州藩的线人曾告诉我,绯村的落脚处为维新志士的聚集地,而小荻屋老板娘一般是做后勤的。我轻轻起床,离开房间,转身朝楼下走去。既然绯村没有杀我,那么我就会留下。不论以后怎样,我已经无路可退。在楼下我见到了老板娘,诚心谢过她的好意和帮忙。她显然是经过风浪的人,亦不多言,微微一笑便招呼我:“若还要住几日,就在小荻屋做做帮手罢。”我闻言静静地点了点头,开始洗手准备今天的早餐。在楼梯口的时候,我碰到了绯村。他已经注意到我了。“对不起,昨晚喝醉了,多谢照顾。”我向他微微颔首,算是答谢他昨日的不杀之恩——也好掩盖我特意接近他的事实。“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其实很好听。“我叫巴,雪代巴。”随后,我端着餐盒走向维新志士的会餐处。维新志士们是第一次见我,议论纷纷。尽管对此不奈,我仍礼貌地回应每个人的问候。待得早餐准备完毕,我便立即离开了,回到原先的房间。早餐还没结束,绯村就回房间了。“忘记昨晚的一切,离开这里。”他脸色不太好,声音很冷。也许是我昨晚留在他的房间,他刚才被人说笑了。是怕影响到我的清誉么?但我没打算离开:“我留在这里会麻烦你吗?”“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家人会担心的。”他顿了顿,编了一个理由。“我本就是孤身一人。”为了留下来,但又不让他怀疑,我撒谎了。但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忽然沉默下来。今天天气很好,我注意到他左脸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了。“已经止血了,很好。”我心底松了一口气。他的神情变了变,心里好像在挣扎一件事情。良久,他从褥子下面找到我随身的那柄佩剑,递到我面前,表情充满了诚恳:“找个安身之所吧,找个不需要这种东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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