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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这里是山谷电台,好久不见。”】【“我想……让我和我的听众都难过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吧?所以我今天不再讲药的使用了,希望以后也不会需要再讲到,大家都平安、健康!”】【“今天想讲一句很古老的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有点难懂吗?没关系,我们来一点点讲。”】【“这是《诗》里面的句子。讲的是古代的士兵,被遥远的南方独自出征。她迟迟无法回家,和旧日的战友也分别了。”】【“她想念着战友:那个人如今在哪里?是不是连战马都已经流落在荒野?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那个人?”】【“在难过低落的时候,她想到了她们曾经许下的誓言:‘生死离合虽多变,无论如何,我都愿意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到白头。’”】【“我愿意相信美好,相信这首诗的作者和她的战友都熬过了这场战争,就像镇子熬过了这场风寒;相信相爱的人如我们,也会熬过那些恶意与阻隔……”】【“我最亲爱的听众,明天,让我来见你。”】【“晚安,今晚听见的人,明天都能见到想见的人。”】----------------------------------------------次日,时易又出现在镇上。这次,她换了一身颜色低调的衣服,把头发扎起来藏进帽子里,把围巾围得高高的、挡住下半张脸,壮起胆子走进了镇子。她穿梭在熟悉的小巷间。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就算有,也不过是瞥一眼,没有人叫住她,更没有人驱赶她。平静而幸福的日子里出现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并不像在瘟疫时期的闯入者那样扎眼。她们的注意力被重新点燃的烟火气吸引着:沿街商贩新摆出来的萝卜白菜,街口热腾腾的早粥摊,临时药棚前排着队的母亲和孩子……整个小镇刚从漫长的噩梦里醒来,所有人都在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对邻里邻居讲一声“早上好”。时易小心地把自己埋在人潮的缝隙里。是啊,镇子已经重新活过来了。她只要再走一点、再近一点,就能见到遥音了。视野尽头,是那面熟悉的红色砖墙和歪脖苦楝树。时易心头一动,加快了步子。家中空空的,没有人。没关系,她们应该是出门了;在这样充满喜悦的日子,是应该到处走走。也许去摊贩那里买菜了,也许去找邻居聊聊天,也许是去广场上晒一晒太阳……时易理了理围巾,转过身沿着小巷往外走。她打算在镇子里绕一圈,去裁缝家看看,去集市看看,去老街口看看……都碰不见的话,最后再绕回来。只要遥音还在镇上,总会碰到的。只要今天能见到她就好,见一面就好。再次路过她们初遇的那家杂货店时,时易心中一动,溜进隔壁裁缝家的后院。一如既往的破旧、杂乱。那条小白狗仍旧趴在墙角,更瘦弱了。想来也是,村里闹病这些日子,人都自顾不暇,哪里有空管它。它还活着,已经是幸中之幸了。时易走近它,它连抬头吠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一些为下山赶路准备的干粮:馍片,一点点肉干。时易拧开水壶浇湿馍片后,连着肉干向小白狗扔过去。它并不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戒备,或许是记得时易和她的善意?或许是在这段日子里没人管、太饿了?总之,它爬起身来嗅了嗅,随后便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你还记得……和我上次一起来的姐姐吗?”时易蹲下身,和它视线平齐,“我一会儿就会找到她。我们一起回来看你。”小白狗含糊地呜咽了一声,像是听懂了。“她一定还会来给你带肉干的,”时易压低声音,“她和我一样,一直记着你的。你再撑一撑……跟我一样,再撑一撑。”院子那头传来脚步声,时易赶紧起身,把水壶重新塞进口袋。“等着我啊,”她最后看了它一眼,“我一定会带她回来。”重新回到街上,她往广场的方向走去。广场上的人不少。在人群中,时易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是那天堵在她面前吵嚷、喊她“瘟神”的人。她们也在挎着篮子和左邻右舍嘀嘀咕咕,笑得很大声。但她们没再看她一眼。也是,时易这样的人,只有在需要一个替罪羊出现时,才有被关注的理由和价值,才会被从社会的边角提起来、拽到风口浪尖上。她低下头,把围巾又往上扯了扯,从她们身后悄悄绕过去。时易在人群缝隙里转了一圈,始终没看到遥音的影子,却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神情更严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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