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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郁棠手持细长木棍沿着沙盘中假山山脉划过,“它位于剑门山脉中断处的天然隘口,两侧是高山林原,中间道路狭窄,易守难攻,若要强取,怕是不易。”木棍忽被修长两指夹住,左移一寸,落在树林之中。谢郁棠侧首,看见少年一道狭长睫毛,少年好听的声音贴着耳侧传来:“高山屏障确是阻碍,但若加以利用,便可成为攻心利器。”谢郁棠又与苏戮核实了一遍具体的攻城计划,抬眼见少年眼尾压得极低,虽然还是一副有问必答的恭谨模样,语调中的温润却褪了不少,溢出一种冷意。谢郁棠思索片刻,似乎有些了然:“不开心?”苏戮问道:“主人为何不让我教训他们?”军中妄议上峰乃是大忌,况且那些老兵言语又那般难听,大战在即,若不严惩,难以想象军中纪律会散漫成什么样。谢郁棠却是微微一怔。人人都道慕清王府小世子脾气极冷,不是个好相与的对象,可他在她面前向来温软柔和,能被她一句话就逗得红了耳廓,谢郁棠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还有生气的时候,有冷酷的样子。如今却好像终于窥见几分。她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手指在沙盘边缘敲了敲:“人人都说你是我的禁脔、男宠,怎么不见你挂脸?”禁脔。男宠。这说法确是人人都知,谢郁棠知,苏戮也知,但被她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直直说出来,一时间还是叫人有些难以招架。苏戮周身冰冷气质一滞,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那怎么能一样。”说着正事呢,她怎么这样打岔。“怎么不一样?”谢郁棠步步紧逼,越说越来劲,“别人说我几句,你就生这样大的气,那你呢?别人侮你,谤你,肖想你,可我却从不曾为你出头,连指责都没去指责过那些人半句——你就不生气?你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苏戮被她逼至帐篷角落,眼看退无可退,被谢郁棠在腰上一勾,蓦地拉进两人距离。这张脸实在生得极好,冷意消融,鸦黑长睫颤了又颤,鬓间垂下两缕发丝,只让人觉得如此尤物实在可欺,谢郁棠两指贴着他脸颊滑到下巴,把少年侧着的脸掰回来:“我问你,你生的这样好,当年在军中,就没被人不服过?”前世的小慕清王,是真刀真枪在尸山血海中硬生生杀出来的,有敢因着他那张脸而心生轻视的都付出了痛极的代价。“谁敢不服,靠实力说话。”谢郁棠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勾唇一笑:“本将也是这么打算的。”苏戮一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这世上有些事,只能自己争,自己做,旁人是替不得的。”谢郁棠道,“我若连这支队伍都收服不了,还怎么带兵打仗,怎么替我爹报仇?”苏戮眼眸微动,正要开口,只听帐外一声响亮的“报——”陈彪、吴世伟、陈炳良三营营长掀帘进来,他们点完各营人数,依律当来汇报,哪曾想打眼就是这般刺激的画面,三张见多识广的脸上也罕见地显出慌乱之色。谢郁棠与苏戮之事早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他们多少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宁安公主竟这般、这般……刚进了帐篷便如此急不可耐。三人齐齐把头偏开,捂着眼就要退出去,却听谢郁棠道:“进来说事。”声调如常,面上更无半分尴尬。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装作失忆,硬着头皮将各营情况一一上报,谢郁棠凝神听完后便走出营帐。士兵们在林中清理出一片空地,正在升火架锅普营扎寨,谢郁棠视线扫过众人,按住剑柄走上营地前的高台,扬声道:“可有人愿与我一同出战,拿下雪狼关?”营地中喧嚣渐熄,跟出来的三营营长互相递了个眼神,皆自沉默,士兵们则纷纷忙着手中伙计,都跟没听到似的。“殿下,打仗不是儿戏,您金枝玉体自然有人保护。可咱们不一样啊,雪狼关易守难攻,怎么打?”“我吴老狗的命比不上您金贵,可咱也有老母妻儿,也有人盼着回家,我是贱命一条,就活该去送死?”一个胡髯大汉啐了口吐沫,往火里添了把柴。“大胆!公主面前也是你能放肆的?”一营营长陈彪怒喝一声,转头冲谢郁棠恭敬拜道,“殿下,吴老狗这人心直嘴快,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谢郁棠是崇德帝亲封的赤霄翊卫骠骑将军,可这陈彪和吴老狗一口一个“殿下”,摆明了是没把她这个将军放在眼里。谢郁棠笑道:“哪里,陈营长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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