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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了沈朝珏籍贯年岁,现居何处,家中有谁,这种寻常问题。
“是否婚配?”
沈朝珏抬眼看他,照答,“已有婚配。”
鱼倾衍持笔记下,面不改色,接着道,“你可认罪?”
“我认什么罪。”沈朝珏方才就已知晓同僚认罪之事。
鱼倾衍还要审,无非是公报私仇。
“还嘴硬。”鱼倾衍轻笑,“让我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屈打成招。
鞭声破空,沈朝珏和周游二人终究不认,罪不至死,又不能真打出人命,只能放人回去。
此案犯错之人已经抓获,其余人顶多受轻罚,奈何周游开罪许太傅,一纸奏疏,所有涉及此案的官员纷纷受此牵连。
贬谪已是轻罚,更有下放偏远州府,每人还受了十鞭责罚。
夜暮沉沉,鱼徽玉在家中等到沈朝珏时已是天黑,终于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与沈朝珏一同来的还有鱼倾衍,他手持诏书。
夜风萧瑟,卷起诏书一角,明黄的绢帛在烛灯下刺目。
鱼倾衍站在屋外,目光越过门槛,在里面扫视一圈,眼底掠过嫌意,“沈朝珏办案不力,削官下发燕州。”
他的声音冷冽如冰,在寂静夜里尤为清晰。
沈朝珏伸手接过诏书,指尖还带着血迹,悄然渗入锦帛纸内。
鱼徽玉闻言愕然,看着负伤却身姿挺立的男人,血迹浸染官服已然干涸发暗,隐隐可见伤口。鱼徽玉倏地红了眼尾,问鱼倾衍,“是不是因为我,你才要这般对他?”
“此案他真有如此大过?”鱼徽玉与陆晚亭自大理寺回来,早就商讨过此次事件,料想过会受牵连,但没想到会这般重罚。一切太突然,像毫无预兆的暴风,摧毁一砖一瓦砌就的房屋。
“你知不知道他在大理寺如何尽心尽力,知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日,如今全都付之一炬。”鱼徽玉上前,任眼泪无声流下。旁人不知道,只有她知道。
当初离开侯府,鱼倾衍看她极为不快,她怎能不去想这件事与鱼倾衍的关联。只是鱼徽玉想不明白,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吗?为何鱼倾衍要这么对她,她不奢求在他那得到好处,可为什么要伤她。
若是其他人这么对她,她甘认倒霉,可面前的人是她亲哥哥,要她怎么轻易咽下这苦楚。
“付出努力?”相比鱼徽玉的哭诉,鱼倾衍极为平静,“为了住在这种地方?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住过这种地方?我看你真是被鬼上身了。”
若要鱼倾衍设身处地为鱼徽玉着想,他难以代入其中。
自她六岁进侯府,什么时候离开过家这么久,如今为了住在这种简陋的地方,竟来责备他的不是。
为了一个男人,与她兄长不分长幼的失礼,真是疯了。
现在鱼倾衍只后悔没有趁早派人除掉沈朝珏,如今见鱼徽玉这番护着他的模样,若是真杀了沈朝珏还得了,她怕不是犯蠢要跟着殉情了。
“你滚。”
“你说什么?”鱼倾衍冷眸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我说,你滚出我家。”
夜雾渐浓,遮蔽了月色,整个天幕黑沉如泼墨。
鱼倾衍走后,鱼徽玉担忧地想要查看沈朝珏的伤口。
“没什么大碍,我自己处理。”沈朝珏挡开她的手。
“你是不是怪我?”鱼徽玉轻轻问道。
“我怪你什么了?”沈朝珏随手将诏书掷于书案,他怎会不知道为何会受此无妄之灾。
“因为我,鱼倾衍才会那样为难你。”鱼徽玉虽从来没有受过鱼倾衍好脸色,但夜没料到他会出手这般狠绝,要将他们逼到绝境。
“不要多想。”
沈朝珏没那么悲观,他经历过太多重新开始,习惯了人生起落,有重头再来的勇气。男人终究是没心没肺,不似女子细腻多思,鱼徽玉从前还惋惜自己因此慰藉不了沈朝珏,如今看来是好事。
鱼徽玉有些佩服他,如果换作是她遭遇此等变故,她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样坦然接受。
挨了鞭伤,沈朝珏不让鱼徽玉帮忙处置伤口,独自进了浴室,褪去衣衫,露出崭新的伤痕,清水洗去血污后,将药物直接倒在伤口上。痛感生生传来,沈朝珏眉头都没
动一下,思忖着要如何报此仇。
夜更深了,寒意浸入风,掀动车轿帘幕,直透骨髓。
马车在寂静街道上疾驰而过,轿中的青年阖目,面容清冷俊逸。
少时,爹娘与他嘱咐最多的就是要他好生照看弟弟妹妹,鱼倾衍照做,自幼弟弟妹妹惹下错事,都是他在为他们料理后事。他以为家人就是该休戚与共,同荣同损,甚至生死相连。
十年前,六岁的小女童入侯府,此前鱼倾衍只在江东见过她几面,每逢见面,她都会温声喊他“哥哥”,模样乖巧伶俐。
她初来侯府时还缠着他,喜欢跟在他身后。自母亲去世后,她不再与他亲近,有什么事只会与她二哥说。府上相遇,她总是站得远远,恭敬地唤他“兄长”,好在对他还算听教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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