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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首饰什么的都不是刚需,但驴子是。要不然每日凌花天不亮就得起来拉磨磨豆子,那么清瘦娇小的一个人,怎么能劳心劳力地当牲口使呢。
她不想凌花为了挣钱养家伤了身体,买驴子便成了要紧事。若说当时在兴隆堂对于十三香的投资属于突发奇想,这回的这个,就是蓄谋已久的势在必行。
这不是江知味第一回来买驴子了。周边几个驴贩子,她都问了个遍。
因在马市周边,驴子的价格受马市管控,除非那些先天残缺的不受政策影响,能够便宜卖,其他价钱都很稳定。普通的十贯,品种顶优良的能达到数十贯。
江知味只想买一头身体健壮的公驴子,最好还是劁过的。
直觉哺乳动物但凡和生育沾边的,都有发情期来月事的苦恼。虽不晓得驴子的月事几月一来,但这种时候还要求驴子干活,总觉得有些残忍。
以宋时劁牲口的条件,阉个母驴子不大现实,公驴子却简单,和劁猪同宗嘛。
而且劁过的公驴子,也就是骟驴,据说性情与阉割之前天壤之别。不仅温顺,还好喂养易长膘,干活时听话,力气还大,简直没有一点缺点。
这些都是先前那位姓吕的驴贩子告诉她的。所以今日来,她还是去了老地方,找到了那位同她热情科普的吕驴贩子。
吕驴一眼就认出了江知味。
圆乎乎肉脸,还长得皮白肉细的小娘子在这种交易牲口的地方很不常见。许多妇人家都嫌味儿冲,不爱来,但这小娘子却一点儿不嫌弃。
上回就见她大喇喇地从牛粪上跨过去,饶有兴致地回头、猫腰打量了一番,嘴里嘟囔着:“嚯,真大啊。”
还特意绕了个路,到牛的屁股后看了看那屁丨眼子到底有多大,登时就把吕驴笑得不行。
终于等到小娘子走近,吕驴笑着招呼:“小娘子这是攒够钱了?”
江知味回笑。这小贩记性还挺好,隔了大半个月了,还记得她上回说银钱不够得回家再攒攒的事儿。
便袒露:“是攒够了没错。只不知这驴子,对了,还得是劁过的,是否还是原来的价钱?”
吕驴指了指临时围起的驴圈,其中一头长得嘴歪眼斜、耳朵也长一寸短一寸:“小娘子不知道,天越来越冷,驴子的价钱也在涨。就这头骟驴最便宜,还是十贯钱。”
江知味蹙了下眉,这驴子长得跟基因突变一样,嘴里涎水流个不停,怕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不妙,还是换一头好。手朝边上一指:“这头呢。”
江知味指的这头驴子,身形在一众驴子之中最为笔挺。毛发灰褐、油光水滑,只一点点日光,就照得这驴子身上的毛尖尖亮晶晶地扑闪。
关键是模样生得格外端正,不像驴,反而更像马。唯一缺点就是鼻孔特别大,光一只鼻孔,就能塞下江知味的一记拳头,让她想起了觅之郎君总骑的那头疯驴。
他那头驴子啊,估摸着没被阉过,要不然性子怎的那般浮躁。
吕驴迟疑了一瞬:“不是我瞧不起小娘子,只是这头驴子,是顶优良的品种了。今年也才一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这个价钱……”
“价钱?”
吕驴手掌撑开,举五指到江知味面前:“五十贯。”
江知味咕咚咽了口唾沫:“那算了,还是这头吧。不过我怎么瞧着这驴子长得这么丑呢,没什么隐疾吧?”
“没有,这个您保管放心。不瞒您的,这驴子还吃奶的时候,在山边被狼啃过脑袋,村子里没一个人觉得它能活下来。没想到命大,光吃干料和豆子,就长得现在这么好。”
这故事听着着实感人。江知味感慨于生命之顽强的同时,顺手摸向怀里藏的钱袋。没想到摸错,把先前觅之郎君给的胡椒荷包拿了出来。
容双做的钱袋子和觅之郎君的胡椒荷包她都随身带着。
前者是她的小金库,一贯铜板那么大一串子,实在携带不便。再说马市人多眼杂,江知味可不敢背着一大袋的铜板过来交易,万一被抢那可是要命的。
就在来牲畜市场前,先去把铜板换成了等价的银子,碎碎的几小块,藏在桂香淡淡的钱袋里。
至于这胡椒荷包,江知味觉得太金贵了,还是随身揣着放心。连睡觉的时候,都把荷包在手里紧紧攥着,生怕胡椒长了翅膀飞走似的。
吕驴起先还只是笑意浅浅地看着她,直到眼一瞥,见到荷包上露出的梅花云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瞪得溜圆。
汴京沈家的名号,他们这些常年在集市上混的没人不知道。要能和沈家的商会牵上线,那他这驴子,可是能专往大户人家家里送的,哪还用一天天地待在马市边上吃尽苦头。
果然人不可貌相,别看这小娘子衣着打扮如此朴素,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江知味被他惊愕地打量了又打量,心中莫名,尴尬一笑,收好胡椒荷包,转拿了钱袋子出来:“那我就买命大的这头吧。今儿个就带走,这个银钱……”
“不行!”
江知味被他一嗓子嚎得一激灵,又听吕驴道:“您就拿五十贯这头,我按十贯的价钱卖您。”
“嗯?”江知味愣住。
她努力回想,吕驴的怪异反应,似乎是在见到了那个胡椒荷包以后才出现的。
能一下给出这么多胡椒且衣着光鲜的必定是有钱人,但光有钱不足以让人产生想要巴结的念头。难道是那觅之郎君的官职不小,所以让人产生想要巴结的念头?
总觉得还有哪儿不对劲,江知味没声张,却不想莫名因为一个荷包占了别人的便宜。
首先能给吕驴带来好处的并非她本人,她自个儿也是在汴京城里摸爬滚打的生意人,自然晓得生意人的最终目的都是养家糊口让自个儿和家人的境况变得更好。
实在昧不下这个良心,用十贯钱把人家本该五十贯售出的驴子带走。但讨点小优惠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
“我就要这头,不换。”江知味拎起嘴角,露出标准微笑,“我就问问您,最低能给到多少?”
吕驴做了这么多年的牲畜营生,一听就知道,这是婉拒的意思。虽然内心十分不想断送与沈家扯上干系的机会,但无奈人家不给这个面子。也是常事,平常心就好。
他笑道:“您拿银子的话,就手上那三粒就成,再送您一袋干料,一个驴鞍和一个拉磨用的驴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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