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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裳一直候在帐外,直到护骨烈走后,她才进来,就见阿愿已经娴熟地从抽屉里拿出伤药和绷带,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你何必惹怒他?这一年来他待你不可谓不好。”华裳拧眉道。“是吗?当初他从崇安城掳来妇孺三百一十七人,如今活着的仅剩二十六人,你比我更清楚那二百九十一人是怎么死的,最小的才七岁,死在了榻上……”阿愿的声音嘶哑得好似浸着血,“他踏我家国,杀我亲友,一只虎狼对猎物产生怜惜,所以猎物就要对他感恩戴德吗?”华裳仿佛被什么人掐住了嗓子,一句都说不出来。她忠于护骨烈,可她终究也是大周人。“听我一句劝,你还小,活着比什么都强。”华裳艰难开口道。阿愿闻言笑了,“大周女子最重清誉,许多被掳来的妇孺都选择了自尽,你猜我为什么活到了现在?我有夫君的。”华裳闻言愣住了。阿愿的年纪太小了,被掳来蛮族也才十四岁,在大周女子及笄之后才会成婚,华裳有些意外阿愿这么小就有了夫君。“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活了这么久,也只是想知道崇安城破后他怎么样了,如今有没有好好的。昨天,我终于知道了——他很好,已经要娶亲了。华裳师傅,我们这就开始学舞吧。”阿愿包扎完伤口,整理一下衣裳和发髻,施施然地站起身,恭敬地对华裳行礼道。小姑娘明明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可华裳却感受到一种肝肠寸断的难过和平静无波的悲伤。“既然那人非良人,为何还要念着他?”华裳深皱着眉头,怒其不争道。阿愿眉宇间尽是温柔,笑着摇头,“华裳师傅误会了,阿愚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只是不喜欢我,又不是做错了什么,唯一觉得伤悲的不过是,他要迎娶新妇……”那我这个污点就不能再活着,原本还奢望着能再见一面的。可惜,不能如愿了。三年前(四)◎——可他是顾偿啊。◎大周与蛮族交界处,获秋城。一行人冒夜策马前行在山路上,几次经过险峻的悬崖遇山石坠落都不曾停歇,而众人最前头策马领行的正是素来最沉稳端方的沈至行。“沈公子,你确定我们不用分散搜寻吗?万一殿下他们不是从这条路返回大周……”季直落后沈至行几丈,拧眉朝前喊着。以他的骑术,竟追不上不要命策马狂奔的沈至行。沈至行一直未答话,季直心中不禁急了几分,又唤道:“沈公子?”上官奇侯从后方策马追上,脸色不太好地对季直道:“你现在最好别招惹他,他既然笃定小愿会带殿下走这条路,肯定不会有错,他了解小愿,小愿来过蛮地,知道走哪条路能最快返回大周……”季直沉默了几响,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过但始终没人说出口的问题,“可若顾夫人死在了两渡河中呢?”天暗无光,夜风呼啸,季直猛地察觉一股杀意,抬眼朝前方看去,前方的沈至行回头,大半个侧脸掩在墨色的兜帽下,眼下乌青一片,某种泛着血丝,溢满了冷戾……季直实在无法想象,那种阴冷的目光竟然出现在华京第一公子的身上。沈至行:“你最好祈祷阿愿还活着,不然以殿下当时所中之毒,在崇安城根本找不到解药,两渡河的下游恰有解毒的药草,阿愿懂医,也许还能救殿下……若只有殿下一人从两渡河中生还,不及时解毒,也是死路一条。”沈至行无愧“军师”二字,虽然一切只是他的推测,但离真实情况也是八九不离十。季直闻言,想到另一种可能性,脸色顿时难看下来。“驾——”是韩疏阔这个一直落在队伍尾巴的读书人追了上来,紧绷着一张脸,打圆场道:“季统领,莫介意,沈军师也是担忧殿下和顾夫人的安危,殿下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数。”众人没日没夜地奔袭,直到快天朦胧亮才找了一处乱石堆,暂时歇息,打算吃点东西、喘口气,再继续赶路。韩疏阔走到火堆旁,将酒袋扔给了对着火光发呆的沈至行,然后落座,自己拿出干粮开始啃,淡淡开口:“你还在耿耿于怀吗?”沈至行握住酒袋的手一僵,凝滞的目光中藏着深深的愧疚与害怕,答非所问道:“她不会死的。”“其实小愿从来没有怪过你,”韩疏阔状似开解地说着。谁知下一刹,他眼神骤然变得阴厉,齿缝间都溢着怨气,“但我怪你!我们在蛮族军营拿命换消息,我是男儿,保家卫国是本分,受点屈辱便受点屈辱,可小愿是个姑娘家,你知道她在蛮营里活下来都经历了什么吗?!她做了那么多,也只是想知道一句顾偿过不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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