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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程松年?”“嗯。”“松年。”文英温声唤他,叫回了他近乎丢失的魂魄。他恍然回神,伸手擦去了满面泪痕,起身接过文英递过来的三支香,却发现香没有点燃。转念一想,文英大概也是神思恍惚,搞忘了吧。“有打火机吗?”“打火机?”文英这才发觉香又熄了,赶紧摸起桌边的打火机,重新点燃它。举香,再抬眸,逝者的面容仍是记忆里的模样,眉眼温柔,总带着和煦的笑意,仿佛什么事都无法惹恼他。也想释怀了事,笑着道一句“青哥,好久不见”,可怎么笑得出来,对着一张遗照怎么可能笑得出来……程松年撇过脸,移开了视线,却又瞟见灵牌上“叶柏青”三个字。这名字太过扎眼,像一根针猛地刺进他的心脏,痛得他身形一颤。“当心香灰烫手。”文英连忙提醒。抖落的香灰撒在了祭桌上,并未伤及程松年。他把香插进了香灰坛里,扫见里头长长短短的断香。奇怪,没有一根香是燃尽的。少亡也许是因为山里湿气太重,香受了潮不容易燃烧吧。程松年插好香,没再停留,转身告诉文英:“我有点头晕,先回去休息了。”“等下等下。”文英一边拉住他,一边扭头问文俊,“几点开席来着?”“五点。”文俊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四点半了,可以先去坐着等了。松年,我看你脸色这么差,还是吃了饭再回去休息吧。”“不用了,我不是很饿。”虽然感觉胃里空荡荡荡,确实该填点东西了,但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只想快点回去睡觉。“不行不行,不吃饭可不行,多少还是吃点。”文英不由分说地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这里不比城市,晚上你要是饿了可点不了外卖,也没处下馆子。”盛情难却,程松年就这么跟着文英入了席。宴席就摆在宅门外的坝子里,搭了塑料雨棚,显得非常随意。也许是因为本就快到饭点了,人都坐满了,菜也就提前上了。文英一边用酒水给松年擦碗,一边对他说:“这菜卖相不咋地,但是味道还凑合。”饭桌上,除了文英和文俊两兄妹,其他的一个他都不认识。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同一群陌生人挤在一桌吃饭更是如坐针毡,他迅速地刨了几口饭便称吃饱了,要先回去,结果又被文英拽了回去,劝着他再喝碗排骨汤。“文英,这小伙子瞧着面生,外地来的哦?”桌上正在盛汤的卷发阿姨调笑道,“你男朋友啊?”“二伯母,”文俊开口说,“松年是柏青的朋友,来看他的。”二伯母闻言,盛汤的手忽一顿,旋即放下汤勺,笑呵呵地问松年:“跑这么远专程过来参加他的葬礼哦?”“嗯。”松年点点头。“那有歇脚的地方没,准备待几天啊?”对方一脸关切地问。分明只是寻常的寒暄,可松年却注意到桌上其他人在此刻放慢了动作,都侧耳听着。一时间,喧闹的农村丧宴上竟呈现出有一种诡异的寂然,仿佛大家都在等待他的答复。“就住在我家。”文俊却抢先开口了,语气有些不耐烦,“等柏青下葬了,他就走。“文英一早就知会过文俊,松年的行程安排他是清楚的。“这样哦。”二伯母依旧是笑眯眯的,“外头来的客人,你可要好好照顾哦。”不知为何,程松年总感觉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他有些不舒服。文俊似乎也不大喜欢这位二伯母,碗里饭还剩一半便“啪”地搁下了筷子,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晓得了”,接着便起身对松年说:“天也快黑了,咱早点回去休息吧。”文英隐隐察觉到桌上的气氛不对劲,便笑着附和道:“是嘞,跑一趟山路累也累死了。二伯母,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程松年巴不得早点下桌,礼貌性地向二伯母颔首一笑,便跟着兄妹二人一起离席了。正要走出雨棚时,程松年的衣服突然被什么挂住了。他回头一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攥着他的衣角,眯着昏花老眼歪头盯着他看。文英见状,立马蹲下身,一边把着老人的手小心掰开,一边轻声细语地向她介绍:“幺奶奶,他是松年,以前住在柏青家隔壁的那个小孩。小年,你还记得不?”听到这一称呼,程松年恍然大悟,这是青哥的外婆,他只见两三次,印象并不深,只记得她是个身子骨很硬朗的老太太——能扛着一麻袋玉米从村里送到县城,因为外孙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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