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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便转身朝山下跑去,护卫们跟上去,追着她下了山。崔南山停留片刻,也往前走去,行至山道旁,一具尸首倒在一旁,崔南山的目光从人脸上掠过,倏地顿住,急切地俯身看去。宋若川。那个从崔家不告而别,从此杳无音信的孩子,时隔多年,就这样在雨夜里,出现在了他面前。崔南山颤抖着手,拂开他面上的血污,垂着头蹲在原地,久久无言。留意到他身上是宵衣卫的服制,崔南山仰头,迎着不断打下来的雨滴,吃力地站起身,伫立在风中,沉重叹息。老天薄幸,兜兜转转,竟叫他做了仇人手中刀。当年春闱案的始作俑者,乃是太子萧应淮的舅父,只不过后来在陛下的默许下草草结案,国舅爷隐身幕后,少有人知。崔南山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卫跟过来,在他的示意下,收敛了宋若川的尸首,山间风雨越来越大,山道上泥水混着血水,雾灵山回归了两日前的寂静,被笼罩在沉重的雨幕中。水汽蒸腾,将夏末的余热散尽,雾灵山的秋,乘着风声而来,大雨倾盆,一连下了一月。安平侯派来召萧持钧回京的人马已在雾灵山下停留数日,巡山的弟子再次将消息传回,依旧被房门口守着的将月带星挥退。祝余的卧房里,浓重的药味萦绕周遭,她被安置在床榻上,一连半月,大夫医师一拨一拨往潮生门来,又一拨一拨地摇头叹息离去。无人知晓白风给祝余下的到底是什么毒,只能各出良方吊着一条命。十一把自己关在房中,日夜不停地研究药方,叶玄给自己的江湖旧友传信,广出赏金,召集江湖游医前来诊治,祝余的脉象却日渐微弱。章书雪的药童被审问后,将事情交代得一干二净,那夜谢檀上山,在崔南山的书房外,来寻祝余的章书雪恰巧听得宋绍宁幼子尚存于世的消息,而后便四处托人打听,走漏了风声,被安昭寻着机会,主动与她坦明自己的身份,以宋鹤彰的名义与她互通书信,探听到了萧映真的下落,她频频下山与故人之子相见,宵衣卫依着她的行踪,获悉了潮生门的布防,这才有这突袭的机会。宋若川的尸首被安葬在雾灵山西峰上,被祝余重伤的安昭仍旧不知去向。伏青带着人收敛山中尸首,清理门中杂乱,秋意渐浓,潮生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唯有祝余,危在旦夕。萧持钧自那夜下山便一直守在她榻边,断裂的拒霜剑被他收好,一直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来过的大夫都说此毒无解,连京中日夜兼程加急送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御医摇头说无药可救时,满室鸦雀无声,而后便响起了细微的啜泣声,萧持钧立在祝余病榻前,一言不发,就在叶玄眼皮一跳,以为他要迁怒御医时,萧持钧客客气气地将人留住送往客院,又召来巡山弟子,说是有两封书信托他带下山,请山下之人回京面呈给陛下。一封给萧恒江,一封给安平侯。事无巨细,处处周到,不像往日一般汇报近况,行文颇为郑重,冷静非常。自那以后,他便做了十一和山中其他大夫的试药人,凡是凶险拿不准的方子,都被送往专门用来给祝余煎药的灶房,一碗一碗汤药流水一般送入房中,又过了半月,祝余依旧昏迷不醒,萧持钧被体内积压的各色药物折腾的形销骨立,靠坐在祝余榻边时,像一缕孤魂,十一每每给他送药时都红着眼眶。等无咎能坐着四轮车出门时,青岚便常推着他来陪萧持钧,有一日夜里,叶玄睡着心慌,起来瞧瞧祝余,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酒味,他心下一跳,走入内间便瞧见了狼狈坐在地上的萧持钧。老头当即便红了眼,蹲下身去瞧他,萧持钧浑身酒气,双眼却清明,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叶叔,叶玄哽咽着应了一声,窗外还落着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满室寂静里,他听见萧持钧问:“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叶玄静了静,低声回答:“七月初七。”而后便见萧持钧目光一凝,眼神变了变,忽然皱着眉笑了起来,似是癫狂,丢了手中酒坛,踉跄着坐起,伸手握住了祝余的手,闭了闭眼。下一瞬,他轻声开口:“叶叔,若是……便将我二人合葬于后山吧。”叶玄闻言猛地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翌日一早,十一来时,萧持钧正拧了帕子,给祝余擦脸,收回手,又用指腹蹭了蹭她浅淡的唇色,神色温柔,目光平静。仿佛祝余只是晨起犯懒,像往日一般。十一将汤药放下,轻声开口:“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她看着祝余沉睡的脸庞,泪珠像断了线一般,不住地往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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