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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塔房没什么隔音,呼吸听得见,做饭的声音也一样。楼下是做小饭馆的房东,谢安琪最近都去楼下随便买点什么吃,这家店早上七点就开始备菜。大葱在案板上被剁得哒哒响,蒜味一股脑冲上来,夹着酱油炒肉的香。一连几日,谢安琪都被这个声音叫醒。谢安琪起得比平时晚。睁眼时阳光已经在她枕边铺开了一大块,她坐起来,手搭在窗沿上,看了眼外面。郑禹胜不在屋顶。风里飘着一点皂角味,像是有人刚洗过衣服。她去洗手间洗脸,看见对面屋顶挂起了几件衣服,全是男款——黑t恤、灰色牛仔,领口旧但洗得干净。她出门前在包里翻了翻,把昨天那支圆珠笔拿出来,犹豫了一下,没带走。只把它放进了客厅抽屉的最深一层,压在一摞地图和胶卷下面。她不想自己一整天都想着它。但也不想忘。……下午四点,她照例去附近的小型邮电所打电话。电话厅的铁门生锈严重,轻轻一推就“吱呀”作响,柜台后面是个年纪不轻的女人,坐在风扇前打毛衣。谢安琪投了两枚硬币,拨的是城西区一位“文化项目协调人”的号码——这个号码,是她用从未来带来的教授信笺伪造材料时附上的联系人信息。她得打这个电话,以确认自己的居留申请有没有出问题。但电话没人接。她又拨了一次,还是空号。她收起零钱,走出电话亭时正好看到便利店门前,那道熟悉的身影。郑禹胜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低头看手机。不,是bp机。他在看bp机屏。谢安琪站在马路斜对面,手指攥着包带,没动。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上一层微亮的褐金,他没穿黑t,而是件旧校服上衣,领口拉链坏了,用别针别住。bp机响了一下,他抬起头,朝马路那头看了一眼。看得不快不慢,像是习惯性扫一圈,但就在那一瞬——他的眼睛,撞上了她。谢安琪一秒没动。郑禹胜眼神没有明显变化。他只是稍稍偏了头,像是不确定自己认没认错。她立刻低头,快步转身。像一块被阳光烧热的铁落进了心口,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得她。又或者是,她认得的,是另一个时间点的他。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确定”,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bp机。但那一眼,比一句话还沉。……晚饭时间,她还是去了楼下小饭馆。点了一份冷面和一碟海苔包饭,她没看窗外,但她听见了脚步声。那种略带疲惫、鞋底和水泥摩擦声有些实。紧接着是有人靠近柜台的声音,店主和人说:“你上次那包还欠着八百。”男人声音不高:“今天结了。”她听得出是他。她没回头。只是低头咬了一口海苔包饭。窗外的蝉鸣一波一波地叫,声音有些破,有点像二十年前的收音机。等她吃完准备结账时,店主对她说:“刚才那位小伙子替你结了。”她怔了一下:“……我不认识他。”“他说你是他房东。”“我不是。”她声音有些发紧,“我们只是住得近。”店主笑了一下没说话。她掏出钱硬是放下,走出店门,夜风迎面吹来时才缓过劲。那一刻她想起2018年的一次穿越,那时候她还有勇气抓着他主动喊着他的名字,但现在她想到他也帮她买过东西——是一瓶便利店的牛奶,说是“顺手”。她那时候笑着说“你别这么破费”,他没吭声,只把牛奶推过来,说了句:“你以后会还的。”现在,她不知道这是哪一次。也许他们过去在别的时间线也说过一样的话,但她只记得他的语气——不带期待,不要回应,只是让人接受。……回屋之后她洗了个澡,拧干毛巾,开了窗。夜风不大,屋顶还有几盏灯在亮,稀稀落落的。她坐在床边擦头发,头发还没擦干,门口就响了一声。“嗒。”像是有人用指节敲了敲门,又像是谁不小心碰到墙。她走过去,从猫眼里看。没人。但门缝下,躺着一个纸袋。她打开,里面是几块新的创可贴,还有一张便利店的小票,金额不大,只写着“绷带x1,水x2”。她想了想,把小票叠了三层,夹在本里。而郑禹胜站在马路对面,身影被街灯拉得很长。风吹起他衬衫衣角,他站得笔直,像不小心停在这个时代里的人。风吹过她脖颈,头发还滴着水。她走回窗边,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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