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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们穿着破烂的棉衣,踏着结冰的土路,沿途的官道上,饿死、冻死的人随处可见,乌鸦在枝头盘旋,凄厉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黄河岸边挤满了渡河的难民,渡船被金军征用,百姓们只能乘小舟甚至木筏冒险过河。
十一月的黄河水流湍急,寒风卷着浪花拍打船身,不少人在渡河时失足落水,瞬间被冰冷的河水吞没。南岸的渡口挤满了等待亲人的家属,哭喊声与黄河的咆哮声混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惨剧。
苏州渐渐冷了,承瑾开始绣一幅《江南雪意》图。她用缂丝技法表现积雪的层次感,又用苏绣的虚针绣出梅枝的傲骨,绣到兴头上,常常忘了时辰。承风见她夜里总对着窗外呆。
入冬后,苏州下了第一场雪。承瑾推开窗,见庭院里的红梅开了,白雪压在枝头,美得像一幅画。她正准备提笔勾勒,忽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褐衣少年站在雪地里,斗笠上落满了雪花。
“姜小娘子,爷让我来送东西。”他递给她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一件厚厚的棉袄,针脚细密,显然是新做的,“爷说苏州的雪看着软,其实冻人,让你多穿点。”
承瑾接过棉袄,指尖触到里面的棉絮,暖融融的。她想起黔山的那个冬夜,陈柏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说“锦衣卫的披风,挡风”。原来有些温暖,从不会因为距离而减少半分。
“陈大人……什么时候来?”承瑾轻声问。
褐衣少年撇撇嘴,担忧的神色布满脸:“汴城已被金军包围。我倒不担心爷的安危,这日后汴城估计要成金人的地盘了。对了,爷交待让你别绣太晚,伤眼睛。”说完,他翻身上马,马蹄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承瑾抱着棉袄站在雪中,忧虑袭来,她为宫中的人担忧。
她回到屋里,将棉袄铺在绣架上,对着《江南雪意》图,又添了一只在雪中漫步的孤鹤。鹤的眼睛用的是那颗刻着“柏”字的珍珠,在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入夜,忐忑不安心神不定袭卷着承瑾。自“少侠”对她说了汴城被围后,她便无心刺绣。
承瑾躺在床上,手中的玉佩不知不觉中,居然贴到胸口……
眼瞅着快到绣庄时,身穿蓝袍的陈柏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这个给你。”里面是苏州城郊的地契,户主写着“姜承瑾”三个字,“是皇上的赏赐,我帮你领了,往后你和承风,再也不用寄人篱下。”
承瑾捏着地契,眼眶忽然一热:“你早就安排好了?”
“从黔山矿洞里,看到你为我挡刀的那一刻起,就安排好了。”陈柏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你喜欢绣江南的水,喜欢苏州的雪,往后,我陪你一起看。”
承瑾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从袖中取出那个绣了许久的荷包,里面是用南海珍珠和金线绣成的平安符:“这个……送你。”
陈柏接过荷包,指尖触到里面的平安符,忽然将她拥入怀中:“等我处理完织造局的事,就请媒人来提亲。”
承瑾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雪的清冽,忽然觉得这二百八十多天的颠沛流离,都值了。
在黔山竹林里,他为她挡开长刀时说“别怕,有我”……
在客栈里,他为她倒茶时说“趁热喝,暖身子”……
在苏州珠市,摊主说“陈大人特意嘱咐把最好的珍珠留给你”……
回到绣庄,承风见她脸上带着笑意,打趣道:“姐,你和陈大人是不是定亲了?”
承瑾冷不丁地被惊醒——做梦了……
怎做如此荒唐的梦?
怎样如此害臊的梦?!
承瑾惊出一身的汗,承瑾绯红的一张脸燥得慌。简直是羞死人不偿命!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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