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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坊自不必说,望文生义,就是掌管东宫一应内务的,领内坊的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心腹内侍大监。而这个夏守忠,能从崇文馆起步,读书识字结好清流,再到左春坊学习如何处置政事,甚至给中允——也就是左庶子的副手,打下手,并让对方感觉到威胁以至于要在先废太子跟前陷害他!那就说明,他若继续在那个地方待下去,接触外朝诸事更多的话,早早晚晚,会被他巴结到如今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的位置!更何况,他还因祸得福,入了那时承亲王的眼,在内坊蛰伏数载之后,成了如今东宫炙手可热的内坊管领:典内大人!可这样一个人,太子怎么舍得送来给自己当一个小小的七品掌事?!“哎哟!那你这是犯了什么错儿,一夜之间便下了凡、来了我这里受委屈?!”王熙凤丝毫不掩饰地立即色变!夏守忠一听就知道她熟知东宫各司局坊馆的品级差事,必不是什么真的“傻丫头”,不由更加郁闷,腰也弯了下去,垂着头,低声道:“奴才昨儿夜里不合吃了酒了……“太子临时传奴才去服侍,奴才不慎,出言放肆,僭越贵人……“太子说奴才戾气太盛,易入歧途。“说王承徽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行事暗合先秦儒道精髓,一片赤子之心最妙。“太子让奴才过来服侍王承徽三年,好好学一学看一看,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安时处顺、超然物外!”所以,是拿自己这里当成个磨练金猴儿的炼丹炉了?倒也不错!“太子爷这是激将呢!”王熙凤哈哈笑了出来,“端看夏公公这履历,再听太子爷这话音儿,日后这是要拿你派大用场呢!“我这里别的没有,三年的守孝,冷宫冷灶的管够!“夏公公若是待不惯,我替你去辞了太子!“若是愿意待,那就等我们孟姑姑从大明宫过来,您二位商量着,怎么给我教书上课,便是了。”三年守孝?不是一年么……只是……“教书上课”?夏守忠心里对王熙凤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去“辞了太子”的嗤笑还没笑完,便听见了“教书上课”这四个字。不由得心里狠狠一颤。他六岁被懵懂卖进宫,在掖庭局五年,磕磕绊绊自己偷着学完了三百千。就是因为略识几个字,才被拨到东宫崇文馆那个好地方。那时馆里有一位老学士最是慈蔼,见他偷偷摸摸地看书,竟手把手地教他读完了四书……那两年的时间,应该是他生命里最温暖喜悦的两年了。后来先废太子跟着皇上一起出巡,老学士病重,太医给开了极贵的药,老学士吃不起,自己也没银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学士溘然长逝。听说这王氏女从未读过书,但却好学得很。进宫两日,便跟着隔壁邻居梅承徽学习了两日……念头在夏守忠脑子里飞快闪过,他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这位他心里极其轻蔑厌憎的四姓之女:“太子之命,一言既出,东宫之内谁敢违逆?承徽又能如何令太子收回成命呢?”“我去求太子妃就好了啊!”王熙凤笑得随意,“咱们推辞自是不识好歹,但太子妃娘娘是我正经的上官,我有事自是去求她嘛!“赏我内侍掌事自是恩典,但赏了典内来,那便是想要吓死我了!“我只消哭两声,太子妃娘娘那样厚道慈爱的人,必定会替我去跟太子说项,换了旁人来的。”必会换了旁人来。那自己便被退了,但是能不能退“回去”,却又两说!万一留不了宜秋东殿,却又回不成丽正殿,那自己该何去何从?!夏守忠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后背瞬间汗透!立马拱手欠身,行礼下去:“承徽果然足智多谋!奴才能服侍承徽是奴才的福气!还请承徽收留!”说完,躬身长揖不起。可等了许久,也并没有等到王熙凤的声音。这么快就要拿捏自己了!?夏守忠咬了咬牙,双膝跪了下去:“夏守忠叩见承徽主子!求主子留下奴才!”王熙凤的笑声这才传了过来:“哎哟!好好地说话,你跪什么?富贵儿,快把你们夏掌事扶起来!”一个圆脸的难看小子过来,谄媚笑着,扶了夏守忠起身,却一个字都没说。夏守忠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刚要说话。王熙凤却已经摆手:“得了得了,我都快饿疯了。饭也要冷了。我先吃饭,你们也先下去吃饭。“明儿孟姑姑来了,咱们再一起说。“我这人懒得很,一样话不爱说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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