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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信总觉得这段视频差一点配乐,放首歌什么的比较好。长镜头结束后,导演的名字先出现,三个白底的黑体字,狄、春、秋。陆信念出来了。除了体检这种必须用到真名的时刻,狄春秋很久没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全名了。在小七那里,他是阿秋,在陆信这里他成了小冬,有人问他的名字时,他就从四季里随便挑一个。几年过去了,狄春秋还是害怕自己的真名。他憎恨起陆信了,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地躲在不相干的代号后面,非要把他强行拽出来,逼他面对狄春秋这三个字?“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狄春秋蓄积了能够开口说话的力气后,把还燃烧着的烟头攥在手心里,对陆信说。陆信呆站着,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体两侧,嗫嚅着说:“有台风,很大。”“这旁边小旅馆多的是。”狄春秋冷淡地说,看陆信没动作,抬眼看他,说:“还不走?我给你出房钱,可以吗?”“这边的旅馆我怕脏……”狄春秋皱皱眉:“我也脏。”“我,我相信你的,肯定有误会。”陆信靠着墙缓缓蹲下,僵硬地抱着腿。“你到底想干什么?”狄春秋不耐烦地撇撇嘴,“没有误会,就是外面说的那样,我跟老师睡了,一个暑假睡了几十次,然后我拍的烂片子在他当评委的电影节拿奖了,被人举报了,我混不下去了。”“你拍得很好。”“你看到了?”狄春秋听见陆信的回答,立马头皮发麻,血管里好像游动着几千根细针。他早该知道的,没那么简单就过去的。片子还存在,总有人记得这件事,自己逃不掉的。狄春秋对还准备说些什么的陆信恳求道:“你走吧,好不好?我把钱都还你,你走吧。”陆信被狄春秋推到门边,他看见狄春秋的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想到在宿舍里反复听见的巨响,害怕狄春秋出事,害怕狄春秋因为自己出事。陆信张开手臂,把狄春秋抱在怀里,狄春秋挣扎,他就抱得更紧,嘴里不停说着“你没错”、“事情已经过去了”之类的话安抚狄春秋。好在狄春秋力气不大,到最后也没挣脱出陆信的怀抱。等怀里狄春秋的颤抖渐渐平息后,陆信才松开手,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有些发麻。狄春秋弓起身子,张口吐了出来,地面上一片狼藉。他吐得没完没了,吐到最后没东西可吐了,就连连干呕,吐一点黄水出来。陆信连忙找了抹布和垃圾袋过来给他收拾。狄春秋眼前发黑,眼里忙碌的陆信的身影有几道重影。知道他是海沧大学的学生以后,就不该继续见他了,那些不费力就能赚到钱的夜晚终究要狄春秋付出代价的。他揉了揉胀痛的头,叹气,哑着嗓子对陆信说:“你等雨小了走吧。”“我不走。”陆信抓紧手里的抹布,坚决地说。抹布都被他挤出水,一滴滴在地上溅开。“我不会想不开的,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怕自己背人命。”狄春秋像是看透他内心的想法,口齿越发清晰,声音也大起来,“要是我那么想不开,现在也不在这里了。”“我不是害怕背人命!”陆信脱口而出道。狄春秋看着他,瞳孔漆黑,好像在等待进一步的解释。陆信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除了实话之外什么都想不到,他对着在喉间呼之欲出的那句话在心里哀叹,一年多的自我怀疑和对狄春秋的恼恨因为这句话全变成了无用功。“我好像是,喜欢上你了。”说完以后,陆信认命般地看着狄春秋。狄春秋眯起眼:“我不可怜,我现在这样都是咎由自取。”“是喜欢,不是可怜。”陆信破罐子破摔,更加直白地说。横竖他们都被这个三级预警的台风困在这间十几平米的房间里了。狄春秋伸懒腰,陆信感觉到他正在慢慢恢复平时的样子,他害怕狄春秋的崩溃,可又舍不得那个更加完整的狄春秋。“海沧大学的gay很多,你这种的很吃香。”狄春秋点烟:“还是你就是性欲太强没地方发泄?我知道几个会所,比较干净,你去见见世面吧。”“是你主动的,那天是你主动的。”“我说了,你这种很吃香啊,我见色起意。”狄春秋眼神轻佻地看着陆信。陆信说不出话了,喘着粗气。狄春秋太过分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害自己经历了什么,他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去说服自己,那种本能想要见到狄春秋的感觉不是因为心动,他告诉自己,他是个正常人,不是同性恋。虽然他爸妈最讨厌同性恋了,但他不会看不起同性恋,他看很多科普和报道、民族志,他关心少数群体,但他不是同性恋。他梦到狄春秋,一个月好几次。跟狄春秋相处的时间,午夜的海沧,也很像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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