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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棣跨步上前,腕间聚力,直直朝玄衣相击去。陈翛反应很灵敏,他偏过身体躲开了这一击,李棣丝毫未曾手软,直接以肘部撞他的胳膊,两人交起手来,大理寺的门被撞的砰砰响,外间守卫俱是一句话不敢说,一眼不敢多看。李棣毕竟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不过十招便占了上风,眼见玄衣相掌风扫过,他险些就要被他压在铁门上,却不想,那玄衣相分了神,李棣见机立即横腕便扼住他的喉,竟翻了个身,两人调换了位子,直直将玄衣相砸在了铁门上,丝毫情面都不留,像是对待多年仇人那般下的死手。李棣不愿与他直视,直接抢过他手中的卷轴,随即退后一步,放开了玄衣相。他暗暗握住自己震的发麻的虎口,头也不回的带着卷轴朝外走去。站在原地的陈翛待得李棣走后才向前迈了一步,他擦了擦脖颈后流出的血,没有说话。那门上森森然有一处外漏的短刺,方才交手之时,陈翛险些将李棣打在门上,也就是那一瞬间的分神,使得最后扎进木刺的人是自己。陈翛漠然的盯着门上浸满血渍的断刺,半晌无言,他沉默的看了大门片刻,这才迈步远去。回了德兴坊,李棣将那本卷轴扔在地上,自己先到井边兜头浇了一桶凉水,寒意丝丝侵入每一寸皮肤骨肉之后,他心中的毒蛇这才缓缓平复下去。方才,他若真的用足了力气,那人的喉骨可就真的会断在自己手中了,杀个人而已,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正是因为那一瞬即过的杀意,让李棣迷茫了,原来这么多年他放不下的,竟是对那人的恨意吗?他看着自己伤痕交错的躯体,感知到自己身体里滚动的野蛮血液。最好是恨意,恨意来的简单多了。李棣重新捡起那本卷轴,摊开后发现是一本记录地方郡县赈灾银钱流向的账簿。账面上出入的数字繁琐,他仔仔细细的来回翻阅一遍,终是不得章法。半晌,似是想到一人,他复又翻开书页,仔细比对,查找所有姓“范”的人,终是让寻到了一处疑点。账簿上雁沙郡有一笔赈灾银两很奇怪,相比较其他郡县的细细流向,它的流向格外粗糙简略。李棣顺着雁沙郡翻找,终于发现那雁沙郡前任职守人正是一个姓“范”的小官,全名范仲南。前些年刚从地方官迁为京官,如今任的职正是礼部侍郎,算是谢家大郎谢昶手底下的人。想到先前在三生坊跟丢的那位范公,李棣猜测这两人很可能是一人。他想起了那桩圣人叫他和陈翛共同查验的贪污案件。其实仔细说来,那件贪污案能跟他扯上一点关系。三年前廊州恶战,朝廷拨款赈粮草,原本丰厚的银钱经过层层盘剥之后所剩无几,以至于当年北齐士兵死伤无数。很多人都不是战死的,而是饿死的,枯骨遍地。他也险些成了饿死鬼之一,但因早年讨过饭,求生力比别的人都强,命大的活了下来。官场上那点龌龊大家都知道,谁的手又是干净的呢?只是那笔银两实在是干系重大,素来压下来的文牒因着百姓陈情硬是告到了天子案前。也就是这么一查,才发现,这笔银钱流向十分奇怪,就连大理寺的王公都没有查出一个所以然,最后连同一些陈年奇案记在了大理寺的卷宗里。王公将三年前的旧案翻出来查,玄衣相此刻又要插手此事,李棣便是再愚,也能感知到其中的厉害关系了。他的目光最终聚在账簿上,独独盯着“范仲南”三个字。或许,想要知道些什么,得从这礼部侍郎还是入手。谢二自上次与玄衣相交过手后,李棣一连好几日没见陈翛来上朝。他没个正经官职,也不好在朝堂上瞎转悠,因为运气不好的时候会遇见李自,而遇见李自,两人之间便会格外尴尬,至于怎么个尴尬法,端看现下这种情形便知一二。一身黑压压朝服的中年男子瞧见石阶下的李棣,沉沉喊了他一声,李棣原本见了他就要绕路,此刻被他喊住了也不好装死,只得停下了步伐。李自走上前,离的近了才发觉这孩子已经比他高了好些。见他并未按官制解剑进宫,虽说圣人不苛责,但是这等行事未免过于轻狂,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近乎习惯性地训诫起来:“既归了朝,为何不回家?住在德兴坊那种地方像什么样子。”李棣没看他:“住那里我更自在。”李自眉间纹路深重,此刻拧眉更加深了岁月的痕迹,他不悦道:“谁又给你不自在了?”李棣不愿与他争执:“我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和旁人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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