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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元均跪在地上,一句话不说,闷着声。皇帝没什么耐心,见他只着一身素衣,觉得无名有气:“摆着一副脸子给朕瞧,是想教万民都来看朕的笑话,说你这北齐太子穷酸到连件正经袍子都穿不起了是吗?”太子膝行上前,这次倒没往常那么混账,他掉了泪:“母亲病在塌上,太医说,熬不过早春了。臣心中悲苦,于衣着上更是无心,并不是刻意要讨圣人的嫌。”皇帝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没吭声,皇后病了又好,好了又病,折腾了十多年,早就是一架散骨头了。皇帝自然知道她拖着不肯死是为了李家、为了太子。皇后嫁与他,全是为了母族考量,对他并无半点真心,加上李氏权势过盛,让皇帝对带着“李”字的人都无故嫌憎。可如今那人真的要死了,他临了反倒有了一点悲悯之心,不自觉的当了慈父,“你做的乳酪朕已经用了,无事多跟萧少保后面学些东西,也不枉皇后为着你的那片心。”“是。”太子点头,却并未起身离去。皇帝道:“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说。”太子握住了自己的衣袖,抬眸道:“臣听闻范仲南在萧少保的秋猎场上被人射杀了,这范仲南是贪污银钱的贼人,他这么莫名的被射杀,那刑部的徐尚书想来也太不管事了些,可见是个无用的人。依臣看,圣人当换了徐尚书,刑部该选个有用之士。”皇帝神色晦暗的瞧他:“你是想举荐?”太子点头:“是,李相长子李棣本戍守壁州十余年,性情稳重,可担大任。大理寺那些文臣的案子与他倒底还是存些隔阂,刑部尚书一职想来更适合他些。”他话还未说完,皇帝就将那盛着乳酪的瓷盏朝他砸去,直接扣到他脸上,一碗酪浇的他满头都是。太子被砸懵了,僵在原地忘了动弹。“是谁教的你在朕面前说这些话的?是你的好母亲?还是那个李家堂弟?”皇帝又觉得不解气,将案上的文折一股脑的朝太子身上砸,“朕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反了!!!”太子当即匍匐在地,跟个鸡崽似的不敢再多说一句。皇帝指着门帘,厉声道:“滚!滚到你的贵戚家里去!连带着你那个将死的母亲,一并给朕滚出这个皇宫!!!”太子慌忙的起身退下了,连面上的汁水都未擦,狼狈至极。皇帝在里面喊话:“刘成山!”内侍赶紧进来,皇帝在原地踱步:“果真是搅和在一起了,好一个玄衣相,好一个李家小子,当真敢在朕的手底下玩弄权势,还敢教得那个蠢物在朕面前搬弄是非?真是好本事。”话罢,他厉声道,“徐并行不能留了,革了他的职”他焦躁的在原地踱步:“这朝中还有谁无世家背景,可堪任用的?”刘成山仔细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个人:“这确实是有一个,那太子少保萧悯出身廊州何山县,是个被收养长大的贱民,身家清白,在郦安里没什么门道。”他顿了顿,“但有一点,玄衣相家的妹妹似乎看中了萧少保,郦安里传的热闹。”皇帝停住了脚步:“陈翛似乎十分珍视那个妹妹?”“是。”刘成山颌首。皇帝若有所思。刘成山无声的掀开帘子走出内殿,他掐了一把自己松弛的老肉,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金銮殿外两侧都是随侍的人和京兵,门侧立着一个青衫男子,他手上拿着一叠文卷,正静默的看着这皇城的风光。刘成山走了过来,面上无神情,但眼中却存着微妙的异色,他敛袖道:“萧少保。”萧悯转身,一双温柔沉静的眼中无悲无喜,他缓缓扬唇一笑:“刘公安好。”调戏玄衣遇上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麻烦事。因是冒险之举放出了范仲南作为诱饵,引出了那贪污一人必在秋猎场上的结论,但也因此失了一个不大听话的臂膀。皇帝撤了徐并行的职,将刑部一职封给了太子少保,明面上说是兼任,随时可能会撤下,但也确实打了陈翛的脸面。于此,陈翛倒没什么反应,有得必有失。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皇帝动手的时间远比他预料的要早很多,皇帝太急了些,这当中必定有什么古怪。想到那寥寥见过几面的萧悯,陈翛陷入深思,这人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周隶从屋外进来,道:“大人,查到些细枝末节了。说是几日前,太子触了龙颜,被圣人训的极狠,在这之后,徐尚书就被撤了职。”陈翛皱眉:“可知太子因何被训?”周隶顿了顿,“说是要给外戚求个职,皇储们为外戚求官是常态,圣人先前还允了四皇子、六皇子家的叔侄任职。皇后垂危,太子想替自己谋些生机,也是情有可原。”他深思了一二,“虽说圣人不喜李氏,但若太子无所动作,圣人疑心或许更为深重,猜度太子背地里已经和李相私谋。这次求官,按理来说不该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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