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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愁余装没听见,既然他喊出声,便是齐小没发现她的藏身之地,她还能再苟一会儿,说不准他找不到就走了,毕竟正面冲突对她来说也并不有利。
洞内久久未有人回应,齐小又接连喊了几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找错岔路,万般犹豫之间,他似乎听到岔路道又传来人声,看来是邓老汉和香娘等不及进来了,他必须先藏起来。
江愁余在齐小叫喊之际便把耳朵捂上,觉得自己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看中这处作为藏身之地,过了会儿,外边好像没动静,她正准备把手放下来,就见下一秒,一个身影目标明确地朝她这处来,直愣愣地挤开她的生存空间,身量虽然不高,但好歹是个人,让本身狭窄的地方更加拥挤,她差一点被人挤来贴上旁边石壁。
江愁余:“……”
齐小:“……!”
黑暗之中,江愁余似乎都能看到他脸上的错愕,似乎没想到自己精心选择的藏身之地竟然就藏着江愁余。
不是哥,你能选我就把不能选吗?
而且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江愁余甚至来不及害怕,最先涌上心头的是无力,她都有些顾不上这逃命时刻,想质问齐小,首先你躲什么,追上来的是邓老汉,等于你的同伙,你怎么比我还心虚害怕,其次这矿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怎么偏偏来挤我。
齐小显然也是被吓住,正想张口说什么,江愁余则先听到邓老汉杵木棍的声音,她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碎布捂住齐小的嘴,同时用气声问道:“你要杀我?”
齐小犹豫片刻后摇头。
好,他这反应就是暂时先不杀,之后再说。
“你躲着是害怕邓老汉?”
齐小愣愣双手捂住嘴,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
“那就先不准出声。”
说完,江愁余暂时先排除齐小的威胁,屏息听着外头的动静。
而在分岔路的邓老汉脸色难看如同上了锅灰,他用木棍敲了敲地,冷笑道:“是我错算,没想到齐小竟然帮着外人。”
这一路上香娘嗅着一股血腥味,她猜想应该是江愁余的,一到这里便眼尖见最右边岔路前有三四点血,她假装往前探看脚印掩盖住这血迹。
面对邓老汉的话,她毫无感觉,香娘不傻,这一路行来她似乎有些看明白,邓叔根本不是为了寻儿下洞,而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甚至她都怀疑从前的邓叔是如今这个人吗?
正想着,便听得邓老汉道:“香丫头,你来闻一闻,这哪一条道是他们走的?”
他此话一出,香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面上还得作紧张状,假装嗅了嗅这三个岔路,她能感觉到邓老汉如同针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说实话还是随便指一条路?她不知道该不该赌一把。
香娘天人交战,最后她猛地抬手,指向一条岔路,颤抖着声音道:
“这条路。”
邓老汉的目光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是最右边的岔路。
他眯着眼睛,好似在揣度香娘说的话是真是假,目光最后落在香娘揪着碎布的手上,他缓缓道:“香丫头,切莫学齐小那小子。”
说罢,他直接朝着岔道进去,香娘看去,邓老汉走的是中间那条岔道,她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果然邓叔也并不信任她。
不过香娘提醒自己,她需得面上装得惊恐,看着邓老汉并未注意这边,她往右边岔道扔了粒小石子,落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她想,江娘子他们应该听到了。来不及犹疑,她跟上邓老汉,她本来是想趁机跑的,但是邓叔并未伤害她,而且他对这地下矿洞如此了解,说不定跟着他能找到她家夫君,想到他憨厚的笑容以及离家前说下次归家他们便可买下镇上的房舍,日后孩子能去书塾入学……这一切成了支撑她继续向前的唯一力量,香娘手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默默祈祷,希望夫君无事,以及江娘子也能平安找到她的夫君。
这边的江愁余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在岔路口徘徊,随即消失不见,甚至他们这道还传来石子砸落的声音,她便猜到是香娘在帮她。
劫后余生,她才有心问旁边的齐小,“你不是帮着邓老汉的吗?”
齐小取下碎布,干呕了两回才勉强说道:“怎么会!我兄长曾说,做人需得有良心,怎么可以以人之私心去害人呢?”
“我本来想着先稳住邓叔,后面我们三便好找机会脱身,谁知他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也打不过他。”齐小心有余悸,他也不知道怎么一向年老体弱的邓叔突然力气大的骇人,还有那眼神他也说不出。
江愁余默默记下,站起身往前走了些,摸着石壁发现这条岔路还远远没有到尽头,她低头问蹲着的齐小:“你还要继续往前吗?”
“当然!”齐小毫不犹豫,他肯定要找到他兄长。
江愁余见他一脸坚定,没再多说,便让他把草绳拿着继续往前。
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在黑暗之中逐渐适应,依稀能见到这矿道里陆续出现不少物什,约摸是之前的人留下的,江愁余让齐小把火折子捡起来,齐小老实摸索着,终于摸到一个,将火折子盖子拿开,轻吹了口气,微弱的光亮终于能照出这矿道。
与此同时,江愁余指尖在岩壁一处异常潮湿、长满厚厚苔藓的地方,触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流动感——是气流!
出口应该就在前方。
第40章相见别问我为什么要来。
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江愁余他们两人终于顺着气流的方向走出岔路,几乎踏出那一步时,耳边便传来不小的人声,恍然间似乎回到地面世间。
江愁余讶然,眼前的如同一个放大的蜂窝,新挖的矿洞依旧高高低低,同先前他们所见的地坑并无二异,只是多了矿工——相比于偌大无比的矿洞,他们才像是密密麻麻的蝼蚁。
巨大的矿洞被几盏挂在岩壁高处、形如鬼眼的油灯照亮。灯光浑浊,勉强勾勒出一个庞大的、令人窒息的地下囚笼。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泥浆,混杂着汗臭、血腥、排泄物和矿石粉尘的刺鼻味道。而人影幢幢,数百个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人影,像一群被抽掉了骨头的行尸走肉,粗大的铁链,咬住他们的脚踝,锁环深陷进皮肉,磨出溃烂的伤口,脓血混合着泥污,在污浊的皮肤上蜿蜒而下。每一次拖动,铁链便发出沉重刺耳的“哗啦”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呻吟。他们甚至没有鞋,赤脚踩在无数石子堆起来矿道上搬运沉重的矿石,即使隔得远,江愁余依旧能察觉到那
是一步又一步的血脚印。
“磨蹭什么!”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在洞窟中回荡,一个身材壮硕如熊罴的监工,满脸横肉,眼睛露出凶性。他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手中挥舞着一条沾满污渍的牛皮鞭……
他的目标,是一道摇摇晃晃的人影,那人念叨着:“给我点水,好渴好渴……”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在泥地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你给老子装什么蒜?”监工用鞭子指着他,冷笑了一下,猛地扬起鞭子。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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