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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白被一阵急促尖锐的铃声惊醒。那是最老式的摇把电话机才能发出的刺耳声响,在空旷的店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催命意味。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窗外天光微亮,才清晨六点多。谁会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走到柜台旁,接起了那部老旧电话。
“喂?博古斋,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掩不住慌乱的男声,是赵明远:“墨…墨白?怎么是你?师兄呢?”
“师叔?”陈墨白的心猛地一沉,“师父在医院,昨晚中风了。您…”
“中…中风?!”赵明远的声音骤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随即又强行压低,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严不严重?什么时候的事?完了…这下全完了…”
“师叔,您慢慢说,什么完了?您那边出什么事了?”陈墨白握紧了听筒,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怀中的玉璜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发烫。
电话那头传来赵明远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夹杂着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仿佛他正身处冰窖。“我…我…墨白,你听我说,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太多。你师父…他床头柜底下,有个暗格,用螺丝刀撬开,里面有个铁盒子,快!快去拿来!里面有…有能救命的东西!”
“救谁命?师叔,您到底怎么了?您欠的那三百万…”
“不是三百万!是五百万!!”赵明远的声音猛地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绝望的癫狂,“利滚利…他们今早来店里了…说不还钱就要我的命!还要去找师兄…去找你!说我们是一伙的!那盒子!那盒子里有师兄早年收的一张借据,是…是秦远山他爹秦老狗当年亲手写的!抵债用的!快拿去给秦远山看!他认得他老子的笔迹!说不定…说不定能抵点钱…”
信息量巨大且混乱,陈墨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凶险!这债务竟然滚到了五百万之巨!而且竟然牵扯到了上一代的恩怨!
“师叔您别急,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您!”陈墨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来!你别来!”赵明远的声音充满恐惧,“他们的人可能盯着你呢!听我的,快去拿盒子!然后…然后去‘聚宝斋’找李老板,让他帮忙牵线,把盒子里的东西给秦远山…记住,只能找李老板!他…他当年也知情!”
咔哒。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陈墨白放下电话,手心全是冷汗。他不敢耽搁,立刻冲进师父的卧室。
房间陈设简单,一张老式木床,一个床头柜。他跪在地上,摸索着柜子底部,果然在靠墙的角落发现了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用钥匙撬不开,他赶紧去找来螺丝刀。
费力地撬开那块薄薄的挡板,一个生锈的铁皮饼干盒露了出来。盒子很沉。
陈墨白的心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取出放在床上。盒盖没有锁,只是扣着。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一沓发黄的老照片,大多是闻成海与师公、以及年轻时的赵明远的合影;几枚旧的印章;一本薄薄的、字迹娟秀的笔记本,似乎是师母的遗物;最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陈墨白拿起信封,入手的感觉告诉他里面是一张硬硬的纸。他抽出里面的东西,果然是一张已经泛黄变脆的旧式借据。竖排毛笔字,内容大致是借款人秦坤(秦远山父亲)因资金周转不灵,向闻成海借款大洋五千元,以家传翡翠扳指一枚为抵押,限期一年归还,逾期抵押物归闻成海所有。落款日期是四十多年前,借款人的签名确是“秦坤”,按着鲜红的手印。
陈墨白仔细查看借据正反两面,没发现什么异常。
师叔在电话里说,这是一张“看似”抵押依然有效的借据,可以用来向秦远山施压。但师父为何要保留一张已经失效的借据?
他本能地觉得此事蹊跷,集中精神,将感知力缓缓渗透纸张。
模糊的画面浮现:年轻的闻成海小心翼翼地将借据收好…画面跳跃,多年后,另一个人的手(手指粗糙,小指有颗黑痣,陈墨白记得这是赵明远的特征)打开盒子,用某种特殊的化学药剂小心翼翼地在借据背面涂抹,遮盖掉了一行小字!&bp;操作者手法老道,肉眼几乎看不出痕迹,但在陈墨白的感知中,那被遮盖区域的“历史层次”与周围截然不同,清晰地显示出这里曾经有字!
动手脚的人…是师叔赵明远?!他想用这张被篡改、看似抵押依然有效的旧借据,去讹诈秦远山?
陈墨白感到一阵眩晕和心寒。为了填自己捅出的窟窿,师叔竟然不惜伪造证据,还要把自己和师父都拖下水!这根本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催命符!一旦拿去给秦远山,对方岂会看不穿这种伎俩?届时更是授人以柄,后果不堪设想!
他跌坐在床沿,冷汗浸透了后背。师叔让他去找李老板牵线,难道李老板也参与了这伪造之事?或者,师叔只是被人利用,甚至这通电话本身就是
;一个诱他入局的陷阱?
无数的疑问和危机感缠绕上心头。
就在这时,店外突然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粗暴而急促,间杂着粗野的吼叫:“开门!姓闻的!开门!还钱!”
来了!追债的竟然直接上门了!
陈墨白迅速将借据塞回信封,连同铁盒一起藏回暗格,勉强盖好挡板。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服,努力让表情看起来平静,这才走去开门。
门一拉开,三个彪形大汉就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嘴里叼着烟,斜眼打量着陈墨白:“小子,闻成海呢?”
“我师父不在。几位有什么事?”陈墨白挡在门口,语气尽量平和。
“不在?”光头嗤笑一声,猛地推开陈墨白,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闯进店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视,“躲起来了?欠了我们龙哥五百万,以为躲起来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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