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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深秋的雨丝如细密的织网,斜斜地挂在市委大楼的落地窗前,将窗外盐渎城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仿佛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潮湿的谜团里。盐渎市公安局局长**矗立于十楼会议室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烫金门框上那隐晦的纹路:一种只有内部人才知晓的标记,象征着某种传承已久的隐秘任务。他心中的怒火却在冰冷的雨幕中被淬炼得更加锐利。湖跺市局查不下去的两起刑事案件,宛如插在他心口六年的毒刺,在张得祥发起督导浪潮时,终于让他等到了拔除的契机。
契机背后,牵连着一个市局一直都未曾放弃追踪的重特大案件,案件的代号,像幽灵般萦绕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它的名字就叫“迷局”,当年湖跺的刑侦队长聂风云,曾经是那迷局里一只折翼的鹰。
张得祥捧着骨瓷杯的手在缥缈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杯沿磕在桌面的声响,清脆得像冰冷的计时器在倒读秒。他心想:“这**表面上来请示,实际上就是为拿回督导组的控制权,顺便探探那迷局的死水,是否因聂风云的车祸而彻底沉寂…不过人家有礼有节,又是湖跺警局的直接领导,这个还真不好拒绝,尼玛,都是老张家的,何苦为难自己人呢。”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脸上却绽开三月桃花般的笑容:“很好,有张市长亲自坐镇,湖跺的歪风邪气定能一扫而空。”&bp;话虽如此,“迷局”二字却在心底悄然盘旋,带来一丝寒意。
**转身,他的目光如炬,信手展开城际交通图,指尖精准地划过那些标红的事故多发路段,最终停在济恒镇的位置。
离那里不远的小区,也是聂风云生命轨迹的终点。
“与其说是坐镇,不如说是坐诊,”他笑笑,笑容里带着解剖刀的冷光,“我倒要看看,这湖跺的病根子在哪!是仅仅表面的痈疮,还是深埋了八年的毒瘤?”
这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穿了政法委书记张得祥的镇定。他当过老湖跺县的常务县首,湖跺公安局至今仍习惯性地将他视为第一汇报人,多少有些将市局局长**跳开之嫌。**这番话,不仅指向湖跺的乱象,更似在拷问他张得祥与“迷局”旧案的关联。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张得祥勉强笑道:“言之有理,我这人唯结果论,老张,我等你的捷报!”&bp;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干涩。
**离去的身影融入雨中,如同一柄出鞘的手术刀,直刺向风暴中心的湖跺。他的督导,与众不同:四不两直,无秘书、无司机,独自驱车,目标精准:乐阳中队的重大交通事故现场。
2、
一上午的“坐诊”,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湖跺交警的大小病症,其中几处标注星号的段落,笔迹格外凝重,那是他对照迷局案卷宗时发现的、令人心悸的相似模式。
费刚得到情报时,已慢了一步。
他看到的只是**离开市委大楼的背影,却不知这位市局局长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翻阅着笔记,手指微微颤抖。前任和费刚搞的所谓的警务改革,不过是镜花水月。更让他心惊的是,一些细节正隐隐指向那个尘封八年的“破局”案,那个牵扯巨额跨境走私、关键证人接连离奇死亡、最终因核心人物单明夫妻被炸身亡而陷入死局的悬案。再后来,一直在跟踪案件的刑侦队长聂风云遭遇车祸,不幸身亡,当年被定性为意外,但疑云从未消散。
他旋即召来了老部下,湖跺市局的新政委郑铮:一个从盐渎市局刑侦支队调来的老刑侦,当年“破(迷)局者计划”的骨干成员之一。
烟雾缭绕的乐阳中队小会议室里,**递了根烟给身躯略有些佝偻、白发苍苍的郑铮。岁月和案子的沉重,在这位老刑侦身上刻下了太深的痕迹。
“老郑,三年了,交警部分中队改为警务站的改革,你觉得如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目光却锐利如鹰。
郑铮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空中,如同一支迟暮的狼毫笔。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神:“老领导,打个比方,这改革就像新婚燕尔,”他的比喻弥漫着市井的烟火气,也透着洞悉世事的苍凉,“初见时凤冠霞帔,光彩照人;日子久了,粗布衣下的虱子就藏不住了。更有甚者…”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有些衣服里裹着的,是早已化脓的旧伤疤,一碰,就要流出黑色的血来。”这话,明指交警改革,暗指八年前的“迷局”。
闻言,**的心脏猛地一沉。
郑铮早听出了弦外之音,那些被“摸着石头过河”掩盖的溃脓,更深层的是“迷局”系列案留下的、可能至今仍在流脓的伤口。
**作为市局***,不怒而威:“我不是唯结果论的人,但改革的阵痛绝不能成为借口。你们湖跺率先在县局层面发起的改革,如今三年有余,步履维艰,这是为何?当初拿计划的时候头头是道,如今却被这个大计牵着鼻子乱转?毫无头绪,全无亮点,你们试点改革后跟风者寥寥,全
;市再无第二例,你说是为什么?”&bp;每一句质问,都像锤子在敲打郑铮,也在拷问那沉寂八年悬案的真相。
郑铮布满褐斑的手微微颤抖。
他沉默良久,仿佛在下定决心,最终抬眼直视**,浑浊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市长,这日久未必生情,反而像…像一个我们都不愿再提的名字,留下的烂摊子。”&bp;他巧妙地避开了“聂风云”,但**瞬间明白了他的所指。“表面是改革倦怠,骨子里,怕是有人在害怕阳光照进某些角落,害怕我们摸到那块早已沉入深渊的石头!”
他语焉不详,却字字惊心。
郑铮的意思也很明确:案件在,但是办案的核心不在了,破局的信心犹存,但是破局的关键,还没有浮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无奈地叹了口气:“话糙理不糙,老郑,你算明白人!”
郑铮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毕生的勇气:“借助机构调整的春风,我们也继续派出了破局者的队伍。不只是为郑峰肃纪,为了应付改革,更是为了…”他再次停顿,用眼神传递着未尽之意为了破“迷局”,给聂风云报仇!
**目光如电,直刺核心,“湖跺警方问题最多也最大的就是交巡,你老郑有些吝啬,只出了祝一凡一个人,有些势单力薄了。须知那些鹞鹰秃鹫的翅膀太重,一个人肯定拖不动。
“对!”郑铮沉重地点头:“市长您洞若观火。交警的水深不见底,本就是当年那条暗河的重要支流。祝一凡又不受廖得水待见,我感觉他最近有些力不从心。而且…我怀疑,聂风云当年的意外,线索就藏在这混乱的交巡体系里,我们都知道他当年找的线人,就是一名交警,到底是谁,现在还是个迷。”他终于说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窗外的雨声骤然密集,敲打在玻璃上,如同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在逼近。**眼神凝重如铁:“你让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一步一动,步步为营,但务必加倍小心。聂风云用命换来的教训,不能再重演。我暗中给祝一凡配了助手,关键时候会帮他的。”
这个“助手”,是破局的另一处伏笔。郑铮的眼睛倏然一亮,却没有追问。
信任与危险并存,领导的甜枣背后,永远矗立着无形的大棒。
“我们得警醒啊:所谓改革的手术刀,若不能精准避开利益钙化层,终将成为自我献祭的铡刀。”**眉头紧锁,“老郑,今日谈话保密!你先回去吧,我想那费刚也快到了。”
郑铮点头离去,回去的一路上,心中却在揣测**在交警中的布局。是与之同姓的张明,即将上任的庞彪,身份一直古古怪怪的关青禾还是一路路灯从监委调过来的崔媛媛?
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市一级领导的布局,还是比自己更加缜密。郑铮苦笑,心中却又有些雀跃,这**的安排,至少增加了祝一凡破案破局的胜算。
3、
回到自己那间堆满陈年卷宗、散发着旧纸张和尘埃气息的办公室,郑铮反锁了门。
窗外,深秋的暮色提前降临,雨势渐大,将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压抑之中。办公室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如同鬼魅。八年的悬案,聂风云临死前那通语焉不详的警告电话,祝一凡在湖跺交警如履薄冰的处境…这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枯坐良久,像是凝聚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拿起一部早已停产的、款式老旧的非智能机。手指在布满划痕的按键上迟疑地摸索,最终,极其缓慢地、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却从未敢在记忆中删除的十一位数字:那是聂风云生前的私人号码。
一个理论上早已随着主人的死亡而被注销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没有提示空号!听筒里传来一阵长长的、令人窒息的忙音,紧接着,竟是一段极其微弱、遥远得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杂音,仿佛信号在无尽的隧道中挣扎穿行,又像是……某种垂死的挣扎?
郑铮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住他的脊椎!他对着听筒,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喂?…风云?…是你吗?…说话!…湖跺的水开了!破局者是不是要继续飞起来?…回话!…回话啊!”
只有那诡异的、时断时续的呼吸声回应着他,混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在昏暗寂静的办公室里无限放大,散发着绝望与惊悚的气息。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雨幕,瞬间照亮了郑铮惨白如纸的脸和写满惊骇的双眼,如同凝固的噩梦。惊雷炸响,淹没了听筒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声响,也震得桌上的老式台灯猛地一跳,光影剧烈摇晃,将墙上郑铮扭曲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一只在风雨中濒死挣扎的鹞鹰。
电话那头,是死寂?还是无尽的深渊?
聂风云的灵魂,是否正通过这诡异的连线,发出跨越生死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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