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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有人却皱眉道:“可他监国这几年,也确实权柄渐盛。兵权、政务、六部尚书大半都对他毕恭毕敬,说不是预备即位之姿,也没人信。”
“所以你觉得他做的?”有人反问。
“不是说他做的,而是……也许他想立威,但没想到被人反将一军。”
“若是这样,那这人实在太蠢。此时圣上未立太子,风头太盛只会引来猜忌。”一位年资老成的中书舍人冷冷插言,“我倒觉得,更像是旁人下手。”
“旁人?”有人低声一震,几人顿时屏息。
那人目光扫向不远处,压低嗓音:“六皇子和十皇子。”
那几人一惊,下意识望去,只见六皇子李起云和十皇子李起年,正分立一侧偏廊,各有随侍在旁,一副稳坐待命的姿态。
李起年面色温和,身着玄青锦袍,整个人姿态温文尔雅,一派长子谦让之风。可也正因此,反倒令人忌惮。
“十皇子从不在圣上前多言,每回只说愿辅兄长,平定岭南,做个‘好儿子’,”那舍人轻笑,“可你看看朝中布政司、大理寺、户部的人,谁不是和他那位旧师一系的?哪位不是他亲近的人提拔上来的?现在岭南一带人心都向他,圣上要南巡,靠的是谁?”
他顿了顿:“越是不露声色的人,越要提防。”
另一个官员轻咳,接道:“可六皇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常年跟沈相来往,虽装作潇洒无心,其实手里人不少。”
“沈相是老狐狸,若真想在这件事上搅局,不可能不动心。”
“我听说沈相这几月动作频繁,太常寺、鸿胪寺都有人调动,是不是想拉拢外使,替六皇子积声望?”
“也有人说……十皇子近来接触兵部的符节事务,莫不是也有些想法?”
议论至此,几人皆神色凝重。
“六皇子野心大,十皇子看似无心,实则深藏不露。”有人总结道,“这二人若联合栽赃,陷害周王,倒也合理。”
“可若他们真有手笔,又怎会这般低级,让玩偶落在孩子手里?况且,他们是最有动机之人,应该不会愚蠢至此。”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容易被查出源头。孩子无心,最能藏祸。”
那句“最能藏祸”,顿时让几人沉默不语。
半晌后,另有人开口:“这场局,不管是谁下的,目的只有一个。”
“搅乱局势,不让太子之位轻易落定。”
“皇子之间彼此牵制,朝臣无人押准边,圣上心思被扰,自然不会立储。”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摇头,这话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浪费口舌。
徐圭言在旁听个热闹,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她缓缓打了个哈欠,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眼下,她还没法和李起年近身交流,但看他状态,想必是处理得十分漂亮,再加上这几日都没见周王李起凡人影,不出所料,圣上是动了其他心思。
旁边的聊天声窸窸窣窣,徐圭言听着着实是有些乏了,被困在宫中这几日,精神高度紧张,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来提审她——毕竟是晋王长史,李起年关了禁闭按道理她应该是第一个被询问的人。
反倒是宫中和李起凡关系亲近的人都被问了一遍。
看样子,李起凡是危险了。
冯竹晋一直坐在徐圭言身旁,他脸色不大好,周王一倒台,他先前布置的那些心血,也会付之东流。
好在,这朝堂上知道他是周王的人没几个,可在周王没真的出事前,他还可以救他一把,只是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冯竹晋十分纠结。
“冯大人,请您跟我来。”
一道细软的声音传到徐圭言耳中,她睁开眼,三位太监站在他面前,鞠躬说着好话,脸上却冰冷无情。
冯竹晋在徐圭言的注视下被推走了,她拧着眉头想了片刻,终究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不远处的内廷正殿灯火通明,太监轮番传唤官员进殿问话,谁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下一个。紧张的气息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
天快亮了。
宫门尚未开启。
可每一个角落里,早已有利刃藏匿,心思翻涌。
圣心难测,太子未定,三皇子角力,百官观望。
而真正的棋手,或许尚未现身。
这日,百官询问快结束,李鸾徽召见了几位核心官员参加御前议室,议事之后,众臣多被安置在宫中暂歇。
秦斯礼随李文韬一道,被安排至东偏殿一隅。殿内香炉早已燃起,香气淡淡,是杏仁与桂皮的香。
案上早有宫人奉上热茶,瓷盖轻启,热雾腾起,在两人之间缭绕浮动。
李文韬执盏轻抿一口,眼角却始终不离秦斯礼。他神情悠闲,语气却隐有一丝探意:
“斯礼,你说,这桩事——你怎么看?”
秦斯礼垂眸望茶,指尖缓缓拨着杯盖,并不急着回答。
“我也不清楚。”他温声道,语气平稳至极,“厌胜术一出,众人皆惊,这等东西本就邪气,很容易扰乱人心。事发突然,线索未明,如今宫门紧闭,我也是一头雾水。”
李文韬没吭声,只是放下茶盏,略偏了下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秦斯礼察觉了那目光,却并不闪避,也轻轻一笑,端茶还礼,姿态不卑不亢。
“你倒是真平静。”李文韬终于开口,语中带着点笑,“换作旁人,今日这情形,怕是早慌了神。”
秦斯礼微一拱手:“我不过一介小臣,哪敢妄加揣测天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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