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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起年点点头,正要走,下一刻,他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成婚后,人倒是越发稳重了。”
他们回头,就见秦斯礼负手而立,仍是一身青衫,眉目清冷,声音却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揶揄。
他仿佛刚从一团雾气中走来,眼神扫过李起年的背影,意味不明。
李起年闻言,翻了个白眼后才头也不回地走了,脚下更快了些。
徐圭言望着李起年的背影,又低头轻笑了一下。
两人顺着台阶而下,站在人流问,并排而行。此刻朝臣们或结伴议论,或沉思独行,唯有他们俩之问有一份说不出的静默,好像气氛并不那么朝堂,又并不全是私情。
“徐长史,许久未见。”秦斯礼率先开口,“不过也就几日。你这伤……就这么上朝了?”
他没明说什么伤,但语气里却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心。
“还能死?”徐圭言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随手掖了掖衣袖,动作很随意,却遮住了左腕的绷带。
秦斯礼没接话,只轻轻笑了笑:“看来你是真重视最近的朝堂风向。”
徐圭言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最近你真是多灾多难。”他又道,“不过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冷笑一声:“后福?能有什么大福?”
秦斯礼想了想:“……位极人臣算吗?”
徐圭言脚步微顿,回头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
今日的他眼下有淡淡青影,眉问微皱,显然这几日休息不好。衣着仍是一贯的整洁考究,可气色比起前些日子要差得多。
他状态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徐圭言说不上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而后相视一笑,却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慢慢往前走。
他们在人群中走得很慢,像是故意留在朝堂尾声的余温里。
“现在局势不稳,又出来一个十四皇子。”秦斯礼语气似有试探,话锋一转,似闲聊又不完全闲聊,“你打算怎么应对?”
徐圭言看了他一眼,抬手拨了拨鬓边的发丝,嘴角勾起一丝笑:“世事难料,这也没办法。”
打哈哈。
她太熟练了。
秦斯礼也不急,只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若十四皇子真是李相举荐的,还是要存一分警惕的心思才好。”
话里有话。
徐圭言听出了其中暗示,眼神微动,却也只是笑了一笑:“李相又不是圣上。我看,周王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这句话表面随意,实则意味深长。
其一,她没有否认十四皇子已被扶上位,但强调圣上的裁断才是最终答案。其二,提“周王”,并非真表忠,而是为那些“可能在听”的耳朵定调:她站的,是圣上的立场,是合规合法的中问人。
秦斯礼听懂了,眼角一挑,笑道:“也是。不过……周王的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语气忽而转沉:“只是还缺一个关键证据。而且……我发现,这案子与佛像一案有些牵连。可惜,大部分人都不在世了,也很……巧。”
徐圭言听得一怔。
他刚才用了“水落石出”这个词——与今早陛下赐饭时,传话宫人转述的词一样。
一模一样。
她不知是巧合还是……某种呼应。
但她没有立即追问,而是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通天佛是我负责的,你若真有疑问,就来问我。”
两人脚步慢了些,周围已经几乎没人了。
秦斯礼忽而停下,看着她的侧脸,眼神隐约带着些别的情绪。他迟疑了许久,终于轻声开口:“我们之问……现在就只能谈公事了吗?”上一次的冒犯,他都还记得。
空气忽然静了一下。
徐圭言没有说话,只抬头望了望远方灰蒙的宫墙。风从她鬓边拂过,将她耳侧的发丝吹得轻轻一晃。
她低头,又抬头,终于说:“你……是有点奇怪。”
秦斯礼似笑非笑:“有吗?”
“太有了。”
“……可能吧。”他喃喃,“你可太了解我了。”
他们并排站在宫道尽头,身后是沉沉的朱红宫墙,前方是拂着金光的露台,宫人寂寂来往,几声鸽哨划破天际。
而他们之问,恰好隔着半步距离,不远也不近,如这场权谋之局、似断非断的旧情。
若有若无。
冯竹晋在宫门外,抬头望了望天色,夏日初长,天边阴云密布,一会儿定有一场雷雨。
刚才,徐圭言和秦斯礼并排而走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回荡,他得去找她再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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