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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势力汇聚于此,升平殿内本就气氛紧张,司承砚这话无异于一根引线,彻底点燃所有羽林卫拳拳爱国之心,众人群情激昂,纷纷抽出佩剑,指天誓月,声振寰宇:“尽诛奸佞,还政清明!”司承礼与宇文宣骑虎难下,再无退避余地,二人见司承砚面色青白,额头隐隐有汗珠沁出,虽极力咬牙苦撑,但仔细看去,身形分明在不断颤动,两人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既然已经撕破脸,不如放手一搏,拼他个锦绣前程。只是谋朝篡位毕竟不是什么好话,倘若来日史官秉笔直言,记上那么三言两语,他们岂非要受世人唾骂。司承礼心念电转,思及耶律雄奇乃外族人,对中原文化一知半解,便示意他先行事。耶律雄奇见状也不犹豫,扯下累赘繁复的外袍,双手攥紧,挥着斗大的拳头,朝司承砚冲去。宇文宣眸色一亮,高声喊道:“众将士速速护驾!”自己率先迎了上来,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招招直逼羽林军。白檀小声啐了一口:“呸!冠冕堂皇。”多亏赵一等人舍身忘死,拦在帝后身前,霜雪般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司承砚虽意外受伤,身手大不如从前,但也非泛泛之辈,偶尔趁着对方出手间隙,抽冷子补上几剑,也让宇文宣和耶律雄奇吃不消。白檀在宫中待了许多时日,对大齐皇宫内的侍卫守备了如指掌,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宫人夜间喧哗都会有轮值的侍卫立刻上前查看,何况升平殿此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然而,混战持续了整整一刻钟,也未见附近巡逻的羽林卫前来支援,要说这其中没有简太后的手笔,白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火光冲天,无数黑衣蒙面的武者从夜幕之中蹿出,嘶喊着投入战局,观其身形粗犷健壮,且眼窝较大齐子民相比更为深邃,明显是外族人。司承砚眉峰一挑,手腕翻转间,又砍去一人臂膀,俊美斯文的脸庞溅落几滴鲜血,越发妖异邪肆,伴随着那人哀嚎之声,冲着宇文宣冷冷一笑,浑身杀气凛然,宛若夺命修罗。白檀被司承砚牢牢护在身后,未受一丝惊扰,目光难以自控地移到司承砚带着箭伤的肩侧,因着这人动作越来越激烈,伤口毫无疑问地撕裂开来,在华美的衣袍上渐渐晕染出一抹血色。鏖战半晌,司成砚体力不支,招式被宇文宣全面压制,又因顾忌着白檀,难以灵活闪避,眼见就要落败,白檀莫名心中一痛,强忍下眼中泪意,捡起一柄不知何时跌落在地的长剑,大喝一声,猛然朝着宇文宣刺去。宇文宣以为大事将成,正自兴奋不已,动作大开大阖,势如破竹,一心想要杀死司承砚,压根不曾将白檀放在眼里,孰料,就在自己手中长剑即将刺穿司承砚胸膛之时,白檀竟然双手紧握剑柄,毫无章法地杀了过来。腹部一凉,紧接着便是噬骨剜心般的疼痛,宇文宣虎目圆睁,满面震惊之色,哑声道:“你……”一语未尽,竟喷出大口鲜血,然而视线却始终黏在白檀身上,与那充斥着阴森煞气的青白脸孔两相映衬,十分瘆人。白檀近距离地直面宇文宣恐怖神情,胆气消散后,着实被唬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司承砚岂会给宇文宣生机?见状立刻攥住剑柄,用力一推,长剑噗嗤一声没入,带起一片血肉。宇文宣踉跄着后退一步,微顿在地,他倒也硬气,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未即刻断气,反手将剑插入地面,勉力支撑着身体,难以置信地说道:“你骗我,你竟然敢骗我……”白檀心知这话是说与自己听,不禁蹙起长眉,轻轻摇头,嗤笑道:“你从未以诚待我,我又何必对你推心置腹?”正在此时,一袭戎装,身披甲胄的任西平持刀大踏步而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发现自家心肝宝贝毫发无损,提着的心这才落了地,顾不得洗去风尘稍事休息,便冲着司承砚遥遥喊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一头扎进战斗圈,手中沉重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遇到乱臣逆党挥刀就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望之令人胆寒,一时间,不少蛮夷心生怯意,反身欲逃,却被羽林卫提前布好的落网拦截。任西平担忧自家心肝宝贝及帝后安危,接到司承砚暗中下达的圣旨后,带着几万心腹大军,乔装打扮后,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好容易在不惊动宇文宣和司承礼的情况下,赶在除夕夜宴结束前回到京师。这位虎威将军脾气耿直急躁,如爆炭一般,不耐烦受层层盘查,打伤了几个阻挠自己的小太监后,一路狂奔进升平殿。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其余将士陆续赶到,殿内情形瞬间发生逆转,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所有叛贼悉数擒获,就连司承礼也未能幸免于难。司承砚倚靠着白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交付与他,望着滚落在台阶上,奄奄一息的宇文宣,却没有上前将其一击毙命的打算,淡淡道:“朕要你亲眼看着这些人是如何一败涂地,如何匍匐在朕脚下挣扎求饶,到时候一定有趣极了。”受伤了还这么多话,摊上这么一个病号,白檀也是心累,他展开双手,将司承砚紧紧抱在怀里,紧张兮兮地说道:“小心点,血又渗出来了。”司承砚对白檀的关怀极为受用,翘起唇角暖暖而笑,意有所指道:“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宇文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扭曲了表情,鲜血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惨声笑道:“……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对我,我待你不薄……”白檀偎在司承砚身侧,绝美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嘲讽之意,云淡风轻般说道:“你太自负了,为了谋夺皇位不择手段,白白堕了宇文老将军的风骨,宇文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宇文宣一怔,眼神迷茫,喃喃自语道:“我是谁,我自然是宇文宣,是大齐赫赫有名的神武将军……”“不,你不是。”白檀斩钉截铁地说道,歪头,认真反问道:“我年幼时常听父亲说起神武将军的战绩,宇文将军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虽为武将,却喜欢济弱扶倾,博施济众,又岂会是作奸犯科,心怀谋逆,置百姓于不顾的阴险小人?”“济弱扶倾,博施济众?”宇文宣恍惚片刻,低不可闻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隐隐有几分怀念,类似的话仿佛很久没有听过了,那个人人称赞的大英雄,终究被积年累月的仇恨淹没,变得面目全非。无边冷意蔓延上来,将宇文宣吞噬殆尽,他想抚摸一下白檀小|腹,却发现自己连手腕都抬不起来,不由苦笑一声,“所以,你并未怀上我的孩子是吗?”“孩子?”司承砚面容笼罩上一层秋霜,动作强势地将白檀揽进怀里,神态睥睨:“他从未属于过你,哪来的孩子?就算要生也是我司承砚的儿子,是这大齐名正言顺的储君,与你有什么干系。”“从未属于过我?”宇文宣紧紧盯着白檀,见他坦然以对,顿时恍然大悟,“哈哈,亏我自诩聪明过人,一直将你视作棋子,却原来我才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那个,想来你同我私下幽会,探听我所谋之事,都是为了助这昏君,是也不是?”白檀颔首:“不错。”宇文宣仰天大笑,声音悲怆凄厉,他心知事败,不愿苟活于世,受司承砚折辱,干脆反手将剑插|进寸许,不久便气绝而死。“死了,真的死了,没有复活点,也不能删档重来……”鹿嘉儿置身修罗场,眼睁睁看着无数鲜活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终于认识到这不是游戏和小说,而是真实鲜活,阶级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鹿嘉儿不会武功,也没有随从护卫,只能龟缩在墙角,感受着冲天的厮杀声,自欺欺人地抱紧了脑袋,神经质般反复说道:“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是主角啊……”白檀看着不断瑟瑟发抖的鹿嘉儿,叹息道:“你说自己是主角,却不知这世上没有谁天生就该是别人的配角。”一黑甲武者被人一剑封喉,滚烫的鲜血洒落在鹿嘉儿身上,骇得他瑟瑟发抖,惊恐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来人,救命啊……”白檀被他呱噪得心生不耐,微微皱起眉头,司承砚便让近身侍卫将人打晕过去,鹿嘉儿白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多亏了任西平等人来得及时,叛乱很快便被平定,半个时辰过后,所有参与此事的武将全都被捆绑起来,这些人知道大势已去,再无回天之力,个个面如土灰,作引颈受戮状。还有一些立场不坚定,在这场变乱之中左右摇摆,首鼠两端之人,更是忙不迭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悔恨自己鬼迷心窍。任西平一番苦战,终于将耶律雄奇擒获,他抱拳跪拜司承砚,朗声道:“微臣幸不辱命。”司承砚连说了几个好字,举目望去,原本金碧辉煌,美仑美奂的升平殿,此时已经满目全非,遍地疮痍,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血腥味,断臂残肢散落在各个角落,宛若阿鼻地狱,让人不寒而栗。如此凄惨景象,即便是心性坚韧如司承砚,也不禁郁郁,轻声道:“朕以为自己受命于天,民心所向,十余年来踌躇满志,兢兢业业,虽不敢自比尧舜,却也一直在为万民谋福祉,他们为何要反?”高处不胜寒,世人只看得到司承砚表明的光鲜,却不知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其实冰冷无趣极了,白檀握着司承砚的手,温声安慰道:“利欲熏心罢了,不必自扰。”司承礼挣脱羽林军的控制,一个箭步冲到司承砚面前,小鸡啄米般磕着头道:“皇兄,臣弟错了,臣弟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念在手足之情,饶恕臣弟啊……”“皇兄?”司承砚嫌恶地看向下方俊逸邪肆的青年,语气玩味:“你复姓慕容,朕姓司,哪来的手足之情?”俯身行礼的司承礼动作一顿,狭长双眸之中戾气密布,直起身来却神情如旧,懵懂不解道:“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弟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司承砚冷笑道:“堂堂一国皇子,竟然肯隐姓埋名,背井离乡,蛰伏我大齐十五年,当真是好胆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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