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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承礼来势汹汹,距离又极近,羽林军鞭长莫及,幸好任西平急中生智,灌注全身力气,将手中大刀抛掷过去,正中司承礼腹部。原本张牙舞爪,作势扑过来的司承礼身形一滞,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他狠狠摔倒在地,挣扎了半晌也未爬起,只混合着满嘴的血沫子,艰难地咳嗽起来。“我的儿!”一声凄厉惨叫划破长空,简太后被人搀扶着来到升平殿,甫一踏入看到的便是司承礼气息奄奄,面无血色的模样,只觉得被人剔骨剜心一般,顾不得自己贵为皇太后的仪态和体面,丢开宫人,快步跑了过来,颤抖着手去抱司承礼,急声道:“宣太医!快宣太医!皇儿别怕,哀家在这里呢。”众人面面相觑,默然不语,宫侍太监也尽皆垂首,只作不闻。简太后摸了一手黏腻液体,见司承礼衣袍都被染红,整个人像是泡在血水里,吓得肝胆俱裂,尖着嗓子骂道:“一群贱胚子,没听到哀家的话吗?!再磨蹭下去,哀家要你们的狗命!”司承砚淡然道:“不必呵斥他们,这是朕的意思。”简太后阴沉了面容,眉梢眼角充斥着愤怒,“皇帝这是要违逆哀家懿旨,眼睁睁看着亲兄弟命赴黄泉,才觉得痛快?!”当着文武群臣,简太后一开口便往司承砚头上扣了“不孝不友”两条大罪,倘若此言坐实,司承砚必定要受天下人诟病,甚至留下千古骂名,白檀稍微一想都替他觉得委屈,简太后身为司承砚亲生阿么,怎可说出如此诛心之言?更何况,司承礼是命在旦夕不假,司承砚也同样身负重伤,面白如纸,怎么就不见他关心一二呢?然而司承砚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年幼之时还会因此觉得悲伤难过,现在却视若不见,望着面前爱子心切的简太后,只觉得好笑,“亲兄弟?朕的亲兄弟全都死绝了,您又何必等到今日才说这话。”“放肆!”简太后勃然大怒,“我儿分明还有一息尚存,你说这话是何居心?”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宫闱辛密可不是谁都有命听的,此刻太后与皇上争辩,万一气头上说出什么不好的,在场诸人只怕都要被记上一笔,众人有心退避,却因上首处地位最尊贵的两人都未曾开口,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唯有装聋作哑,充耳不闻。司承砚忽然道:“朕记得皇弟右胸口有块铜钱大的黑色胎记?”简太后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司承砚勾起唇角,嘲讽道:“你还是先扒开他的衣服,看上一看,再说其他吧。”简太后将信将疑,心底蓦然漫上一层怪异感,轻手轻脚地扒开司承礼的衣服,定晴看去,只见这人右侧胸口光滑白皙,哪里有什么胎记?“这,这是怎么回事……”简太后一呆,继而将司承礼衣服又扒开了些,上上下下地看了几遍,仍然没有发现胎记的痕迹。司承砚目光怜悯地望向他:“还没有发现吗?这个被你放在手心里宠了十多年,视若至宝的小儿子,其实根本就不是大齐皇室血脉。”简太后难以置信地:“什么?怎么会……”司承砚道:“十五年前,皇弟跟随三皇叔出宫游玩,途中不幸患上重病。三皇叔担心皇弟,早早结束行程,带着一队人马,轻车简行,星夜赶路。谁知路上遇到流寇伏击。当地县令得了消息,带人前去援救时,皇叔等人都已身首异处,唯有高烧不退,陷入昏迷的皇弟被带了回来,之后又断断续续病了一年多,整日闭门不出,痊愈之后便将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净。”十五年前,司承礼矮小瘦弱,是个对简太后言听计从的小豆丁,虽然与司承砚不甚亲近,却也不会像这个冒牌货,充满敌意。司承砚那时还未对简太后死心,偶尔在宫中遇到司承礼,也愿意逗逗他,印象当中,这孩子生得唇红齿白,五官清秀干净,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形似月牙,很有几分讨喜。真是可惜了。“不可能!”简太后激动地反驳道,他攥紧帕子,整个人都在颤抖,哆哆嗦嗦地说道:“当年他被救回来时,哀家明明亲手验过,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司承砚难得默然一瞬,冲着简太后诡秘一笑,“当然一模一样,因为有人把你亲生儿子的皮肤割了下来,用一种特殊药剂,贴到这人胸口,自然可以瞒天过海。何况这人本就与皇弟有几分相似,再加上高烧不退,满脸涨红,谁又辨得清容貌上的细微差别?”简太后如遭雷劈,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幸好宫侍们机灵,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司承礼气若游丝,听到司承砚话,不甘心地转动着眸子,死死盯着他,喉头发出嗬嗬的古怪声响。“一出狸猫换太子,骗了朕整整十五年,倒难为你有如此心性,为了接近朕,竟不惜自毁身体,终日缠绵病榻。”司承砚冲着地上之人懒懒说道:“只是戏唱了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往昔种种突然浮现在眼前,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枝末节,原本已经留意到,却因不愿面对真相而选择遗忘的蛛丝马迹,以及所有匪夷所思之处,在这一刻通通明晰起来,简太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忍不住滚下一行热泪,他这些年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小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尸骨无存,自己却对杀人凶手疼爱有加,百依百顺,甚至为了包庇这个畜生,明里暗里地设计陷害大儿子……何其糊涂!简太后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问道:“躺在地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简简单单一句话,不难听出背后隐藏的滔天恨意。司承砚深深地看了简太后一眼,道:“燕国七皇子慕容远。”“好,很好!”简太后狠狠攥起拳头,特意蓄起来的指甲掐进肉里,掌心间慢慢沁出殷红血丝,“哀家看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不如让慈宁宫里的小太监好好款待款待。”司承砚不置可否地笑了,紧接着一阵眩晕袭来,黑暗不期而至,昏睡前,只听到一道清脆悦耳,饱含担忧之情的声音,软软地唤自己的名字。不知过了多久,司承砚轻轻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触目所及,除了明黄色绣龙凤呈祥纹路的纱帐,还有一袭白衣锦袍的少年,对方伏在床侧沉睡正酣,姣好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轻愁,嫣红菱唇微启,隐约可以窥见一两粒光洁贝齿。少年并未束发戴冠,任由三千青丝随意地流泻而下,衬得肌肤莹白如玉,吹弹可破。司承砚满目爱怜,摩挲着白檀温润柔软的脸颊,只觉爱不释手,难以割舍,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对这少年情根深种,爱逾性命了。白檀忧心司承砚伤势,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会实在熬不住,趴在司承砚身旁便睡了过去,然而到底不能安心,不到半个时辰就惊醒了,慌乱地唤道:“长戈……”司承砚见他满脸冷汗,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连忙将人拉进怀里,轻柔地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抚,“乖,我在这里呢,别怕。”“长戈。”白檀呢喃着叫他的名字,纤长白嫩的手指紧紧抓着司承砚的衣袖,小声道:“以后别再受伤了。”司承砚沉吟片刻,郑重道:“好。”叛乱虽已平定,但因兹事体大,牵扯众多,处理起来着实要费一番功夫,司承砚刚有所好转就立刻让人将奏章文书都送到床榻旁,又拖着病体,亲自审理了几位主事之人,下狠手惩治了与宇文宣和司承礼来往甚密的一众官员,罢黜削职,抄家流放,不思悔改者一律枭首示众。这个新年,司承砚与白檀终究要忙碌着度过了。至于那位好高骛远,桀骜不驯的北夷皇子耶律雄奇,倒完好无损地从刀光剑影中活了下来,司承砚有心荡平西北匪患,扫除蛮夷,便将人交给了刑部,想要从这人嘴里套出北夷军防部署,为以后西征做好准备。北夷现任单于如今已是风烛残年,自入秋以来,病情加重,恐怕早已是回天乏术,老单于膝下的几位皇子谁都不想大权旁落,此时正忙着窝里斗,巴不得耶律雄奇早点死,自然不会有人出面跟大齐交涉,竟都心照不宣地遗忘了耶律雄奇的存在。简太后承受不住丧子之痛,病了几天,痊愈后再见到慕容远,彻底换了态度,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日日命太监用酷刑招待他。除夕夜宴时,慕容远被任西平伤了内脏,性命垂危,后来虽然被简太后带回慈宁宫,又被御医联手抢救了过来,但之后却如置身十八层地狱,生不如死。相比之下,鹿嘉儿的运气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因惊吓过度,导致精神失常,将以前所有往事一一忘却,比新出生的婴儿还要单纯懵懂。白檀顾念他虽心术不正,但并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坏事,且已经受到上苍惩罚,所以网开一面,劝着司承砚将人给放了,后被一位心地慈善,但因身患隐疾,膝下无子的老先生收养了。那老先生在繁都西城一家私塾任教,为人古板端正,最是守礼,除了性格有些迂腐无再无任何不妥,夫夫两人不但对鹿嘉儿的教养问题十分上心,生活上也无微不至,视若己出,想来也是鹿嘉儿的造化。繁都纷纷扰扰地闹了将近两个月,诸般琐事才终于尘埃落定。严寒散去,万物复苏,冰河解冻,草长莺飞,转眼便是农历三月三,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了。这天白檀向司承砚坦白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满心以为对方会怫然不悦,再不济也要闷闷不乐几天,毕竟古人极为重视子嗣传承,有圣人曾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司承砚乃九五至尊,家里是真有皇位等着继承。孰料这人闻言浑不在意,笑着吻上白檀菱唇,喟叹道:“我只愿得檀儿相伴,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其他种种,皆是过眼云烟罢了。”其语调缠绵悱恻,暧昧旖旎。白檀撑不住,脸颊悄悄染上绯色,明媚的桃花眼潋滟生波,蝶翼似的双睫轻轻一眨,翘起唇角,软声道:“我亦如此。”二人相视一笑,十指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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