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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坑中,面对无数血淋淋的五脏六腑和幼小残肢,褚渊竟奇异地冷静下来。
妹妹小手臂上有块小鱼形状的胎记。
他用稚嫩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些碎肢,早已如行尸走肉般魔怔了,一点一点寻找。
这年的隆冬极寒,鲜血融进积雪,漫天飞雪又纷纷扬扬落下。
瑞雪兆的是丰年吗?
终其一生都是恶兆。
幕幕如昨日,刀刻般长久地印在了褚渊的记忆里,以至于时隔十七年后,在看到这张酷似母亲的面容,他目光一震,震骇到难以置信。
在随谢清砚来时的路上,褚渊一度在想。
他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会不会只是巧合?
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朔州,满月,苗疆,阿泠,姓南……
妹妹还差七日满月,而母亲正是苗疆人,名唤南泠。
由于母亲曾被恶人所害,险些丧命,她畏惧见任何生人,从不对外露面。
而妹妹因着早产身体弱,连之后的满月宴饮,也并未大张旗鼓地宣告众人。
然而只在一夕波澜间,她们俱已殁于黄泉,永逝人间。
可褚渊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人告诉他,他的妹妹还在世。
直到亲眼所见,褚渊终于意识到,为何之前只看到她的眉眼时,会频频失神。
几步之距的少女能窥见母亲生前的影子,细眉白肤,眼眸乌润,在日光青树间,她婉然生笑,明艳到不可方物。
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但阿娘眼角有颗痣,她没有。
这一刻,无数紊乱思绪同时向他冲涌而至,令褚渊神思恍惚,心底却明晰而敏锐地肯定——她定是阿妤。
是做梦,亦或是他疯了。
梦也罢,疯也罢。
总归,他见到了此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也难再相见的血亲。
褚渊凝怔在原地,身体颤抖,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敢上前半步。
日光明媚,葳蕤的刺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庭院回廊静到落针可闻。
檀禾也在深深凝视着青年,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对于寻到亲人这一事,檀禾其实已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可在看清他震惊之中夹杂着错综复杂的神色,那是悲痛神伤、茫然、难以置信、欣喜……
一刹那,檀禾仿佛被刺痛般,涩然尖锐,心底的猜想呼之欲出。
耳边传来谢清砚的声音——
“走吧,阿禾。”
谢清砚牵住檀禾的手,嗓音沉缓地说,“我要带你见的人正是他,镇北王褚渊,前些日在岷州见过,是我疏忽了,竟从没往他身上想过。”
毕竟,褚渊也是幸存下来的。
对于他是檀禾的亲人,谢清砚也万分意外。
褚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缓缓行至身前。
他听见少女主动轻声慢语地问他:“我、我该唤你什么呢?”
是兄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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