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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下不知坠了多久,仿佛沉入了这片大地的最深处,空气中传来一股浓烈的香气。
叶霁只觉得这股香气有形,温柔又不可抗拒地将他从头到抚摸了一遍,他差点就要枕着这股香气睡去——是和李沉璧身上如出一辙的气息。
但李沉璧的体香一向是很幽淡的,如穿行在兰草水泽,夹杂着些许冷冽味道,似有若无,往往只有贴近肌肤才能闻到。
叶霁第一次闻到这么浓烈的香,看了李沉璧一眼。李沉璧也十分在意,告诉他:“这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叶霁正想说也是你身上的味道,心弦敏锐地一跳,紧接着头顶传来巨大的压迫感。
千钧一发之际,默契如约而至,两人双掌互击,用出悍然力量,将对方朝相反方向推了出去。
他们刚一躲开,一道沉重又飞快的硕大暗影从他们之间落下,朝着深渊里砸了过去。
深渊下的林述尘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变成了一片金池,眼眶中溢出的鲜血,也闪烁着金灿灿的光泽,令他的模样看上去如一尊慈悲神圣的上古神祇。
数不清的抚生花根茎,像蛛丝网般漂浮在风中,一头连着林述尘,一头连着纪饮霜,花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和浓烈的香气。
根茎交织成茧,将他们缠在一起,在金色光浪中沉沉浮浮。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
纪饮霜体内的灵力在迅速地流逝,声线竭力维持着稳定,嘲讽怜悯地瞧着昔日师兄:“关山境与我相融一体,你抽走的是关山境的灵气,凭你血肉之躯,吞得下一片河山的份量么?再不放手,让小霁亲眼见到你爆体而亡的模样,对我倒是一大快事!”
相比他故作镇静,林述尘平静堪比一座千年墓碑:“他承受得住。”
“他当然承受得住,只不过更恨我一层罢了。”纪饮霜声音陡然变得锋锐,“但我偏不怕他恨我!”
他扣住林述尘清瘦的双肩,用力一掌袭在他胸口,将他身体朝上方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头顶风声呼啸,一枚巨大的石锥以不可扭转之力,迅速地下坠,朝着林述尘的后背刺来!
林述尘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化,他正经历着灵海暴涨的残酷苦楚,延迟了一切反应。
石锥飞快逼近的短暂瞬间里,两人一上一下对望着,时间好似静止。
纪饮霜忽然浮出一个念头:林述尘这人,是不是从来没有笑过?
仅一个恍惚,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给拉回了现实。
石椎没有插进林述尘的身体,碎裂的沙砾如雨,沿着一层清透发光的结界壳沙沙滑落。
碎石雨里,叶霁和李沉璧衣袍飞扬的身影出现在上方。
两把发光长剑悬停在他们身后,将主人的灵力引扩向四周,形成了一个圆融的结界。
见到抚生花海中的两人,叶霁舌尖都要咬出血来:“师父……”
他倏转过视线,深深地望向纪饮霜,再一次道:“师叔,请你收手吧!”
纪饮霜已经顾不得回应。
他并不怕林述尘用这花吸取他的灵力,因为对方一定会在他河干海尽前,就爆体而亡。
但每一次呼吸时,抚生花的根茎都会向他骨血中蔓延一寸,扎入肌肉骨髓、刺进肺腑心脏。
再拖下去,他每一根血管都要被抚生花的根茎穿透了。
相隔十年,纪饮霜再一次品尝到了林述尘带来的绝望味道。
——林述尘宁愿被灵力倒灌而死,也要不顾一切地拖着他,拖到他被抚生花撕裂身体,撕成一团碎肉。
就像十年前不惜大损修为也要将他镇压在关山境那样,十年后,林述尘又一次用生命和他开展了一场壮烈的对赌。
赌一个你死我亡——或是双死。
“当初,你说能关我十年。”
纪饮霜好似失去了当年愤怒的力气,他怔怔看着林述尘脸上分不清是血是泪的痕迹,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十年之后呢?林述尘,折磨了我十年之后,你就准备放我走么?”
林述尘没有开口,心底的声音却如实地响在纪饮霜的识海:“我想……十年之后,我应该能下手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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