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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青若否认:“这话对也不对。与其说是喜欢他的诗,不如说只是喜欢这一句而已。既是世间烦扰都会过去,放在书斋之中,不算是一种寄望吗?”
“终究还是悲凉了些。”苏梦枕点评道。
她打量了一眼对方,见他今日依然穿得像是前几日一般厚重,只是面上不似前阵子频繁出手那般病气横生,便知他先前不曾登门来,大抵是要先处理神通侯府倒台后的影响,外加上压制病情。
但也应当并未休息多久,便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对这位金风细雨楼楼主来说,时间好像当真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
师青若无声一叹,“苏楼主有事不妨问来,你既亲自上门,不是让人带个口信,必定不是小事。”
她抬手示意对方入座,又屏退了书斋周围的迷天盟戍卫,见苏梦枕只一双眼睛里寒火依旧,锋芒锐利,却并未当即说出话来,不由笑道:“你不会又是想问个冒昧的问题吧?”
“不是冒昧。”苏梦枕这四个字说得格外笃定,连带着后面的半句话也极是坚决,“是必须相问。”
当日因那个令人困扰的梦境,那句下意识的发问,确实是称得上冒昧,但今日不同。
他专程放下了楼中事务前来迷天盟拜访,自然是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想请教夫人一个问题,”他深深凝视着对面丽人的眼睛,“你到底为何会红袖刀?”
这个认真到极点的语气,即便是不熟悉他的人应当都能听得出来,他要的不会是一个敷衍的答案。
师青若是个聪明人,更不会错认这一点。
但她又比其他人了解苏梦枕,还能从这句话里,或者说是他此刻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份软化的信号。
否则,他大可以拿出更为咄咄逼人的态度。
师青若又往后枕靠了少许,这个愈发轻松的坐姿让苏梦枕心中闪过了一瞬的无奈,只觉他此刻的心情已被师青若拿捏清楚了。
“我若说,我曾经见过苏楼主出刀对峙雷损,将红袖刀看了个明白,你必定不信。但我随后说的话,你也极有可能不信。不过无论如何,我希望这不会影响到金风细雨楼和迷天盟当下的关系。”
“这是自然。”苏梦枕点头应道。
师青若莞尔一笑:“你相信梦中学剑吗?当日死在迷天盟中的罗睡觉,有个称号叫做梦中剑,是他自称自己已经领悟剑道真谛,就算在睡梦之中也能精进剑术与内功修为,因此得名。不过我说的梦中学剑,又与他不同。”
她徐徐解释:“数年前我得一奇遇,能自梦中体验数种人生,学到的武功也能在出得梦境后使用。只是我先前经脉细弱,只知招式精要,却难以将其施展开来。或许,那红袖刀招正是被苏楼主遗留梦中为我所得。”
苏梦枕拧了拧眉头,直觉师青若所说的话至多就是半真半假,起码仍有大半不是真话,但梦境本就是最为玄妙的东西,他就算有所怀疑,本也找不出证据来……
“难道说,苏楼主要因为我会红袖刀法,强行认我做徒弟?”
苏梦枕惊闻这一句,险些没能压制住肺腑间的咳意,掩唇将这反复的病灶吞咽了下去,方才匆匆回道:“夫人多虑了,我并无此意。”
他是来求个解惑的,不是来收徒弟的。
金风细雨楼楼主强行认迷天盟七圣主做徒弟,说出去都像是来占便宜的,还是想要吞并帮派的那种便宜。他还没这么无耻!
师青若又问:“那莫非,就因为我会这红袖刀法,便会影响到苏楼主对我的判断和对局势的评估?若是如此的话,你可别怪我顺水推舟,再从金风细雨楼这里挖到点好处来。”
苏梦枕哭笑不得:“那也自然不是。”
他只是……只是在师青若出了那一刀后,在夜晚的辗转反侧中,又见到了新的梦境。
梦境之外的师青若刚刚接手迷天盟,虽然打着是为破碎虚空的关七维系住迷天盟的幌子,也不难自她的眉眼间看出挥斥方遒的意气,而在梦境之中,他竟看到了一双略显哀伤的眼睛,还有一句让他险些呼吸停顿的问话。
“若是志同道合,你又为何要先行离去呢?”
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这个离开绝不是指的两人分道扬镳,而是……
而是命运到底没有给他那么多奇迹。
那种锥心的刺痛,有一瞬间让他恍惚,自己对眼前人的欣赏里,到底有没有这些无形中的影响。
但他素来心性坚韧,否则也熬不过这疾病的折磨,又可以笃定万分地说,他将梦中人与眼前人分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急转,便被师青若愈发明艳的表情拉出了沉思。
师青若道:“这世上总会有一些解释不通的事情,起码在这汴京城中的各方势力领袖中,我最信任的还是你苏梦枕,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苏梦枕问:“因为我的品性?”
师青若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或许也因为,苏楼主能看懂我。”
苏梦枕的目光有一瞬因这句话挪移到了一旁。
好像是被这句过于直白的话,刺得他眸中星火为之一颤,又好像那仅仅是在证实这句话。因为他看向的,正是这书斋中的那副题字。
灯生阳燧火,尘散鲤鱼风。
这既是寄望,又何尝不是警醒。他看懂了。
虽然雷损已除,狄飞惊被她全力追捕,雷纯已变成关纯被她掌握在手,方应看身死,神通侯府中的众多门客要么改投,要么被六扇门清算,但要让汴京甚至是中原长治久安,神州各处还有太多隐患。
姑且就说眼前好了。
写出这首诗的主人,没能遏制住臣子的狼子野心,终成侯景之乱,自己也死于乱中,乃是臣子欺君的受害者,那么如今的汴京……
……
“陛下,陛下您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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