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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拂衣悲愤绝望之下乍逢强敌,抢攻数十招难胜,心中杀意一缓,这才渐渐沉下心来,剑花一挽,向后飘开两步,却顿觉身上几处伤口剧痛难耐,不禁心下一沉,若再这般莽撞搏杀,只怕被看出破绽便要吃亏。想到此处,她深吸口气,剑招一变,当胸直刺,正是沈家剑法的起手招式,却见那人横剑一架,也换了剑路,不再以舞剑绵密死守,反倒是顺着自己的剑招拆解,随手挥洒,虽仍是严守全身要害,十招里却已能缓出一两招反击。但沈拂衣戾气稍退,使得又是正统家传武功,便没有使出那以命换命的搏命之法。她自吸取钱睿内功后,便一路杀上华山之巅,与那虚明禅师交手时,剑招出手便被看穿破绽,往往使不出一招,与那阿徒罕交手又上来便被削断长剑,除了与金坤随手拆了七招,倒是初次使出正统家传剑法。自觉这精妙剑法辅以深厚内功和诡谲身法,威力已远胜往昔,剑锋上生出点点寒芒,内功到处,破空之声好似龙吟,但与这青面怪人交手,看上去虽是大占上风,却仍是破不了他那泼水难入的防守。沈拂衣心念一动,刻意放慢了剑招,却在每一剑上都带上了浑厚内力,轻灵潇洒的剑招竟带上千钧之力,如同铁棒钢杖一般硬砸直戳,那人虽是仍是能挥剑拆解,但双剑相交,已从叮叮轻响变为当当敲击,二人拆招越来越缓,已不像是拆解剑招,倒似在比拼内力。如此十余招一过,两柄长剑被内力相激,竟都是卷刃缺口,沈拂衣已察觉对手的劲道渐渐减弱,自己却丝毫不觉疲惫,不禁心下一喜,假意斜剑缓缓上挑,只见那青面人的长剑也运劲上移,想要蓄力挡住自己的砸击,她却忽地卸力,反手急刺,正是化用了那日襄阳溶洞中使出的幼年自创剑招。这一下内力只在瞬间收发,若非她内功已深厚至极,定是难以这般浑然流畅,再辅以这曾经九岁时便以木剑戳中父亲大腿的奇招,长剑径直刺入那青面人的肋下。那青面人身形一晃,便摔倒在地。她这一剑刺入,瞬间想起十年前在临安家中与父亲拆招时,这一剑侥幸得手心中的得意与父亲含笑的训斥,不禁心下一震,昏暗之下忍不住又瞄了这青面人一眼,适才满腔杀意并未察觉,此刻再看时,才发现眼前这人的魁梧身影竟极是熟悉。沈拂衣蓦地想起在回心石旁,那刘白临死前的诡异微笑,和他那句“可惜瞧不到热闹了”,不禁瞬间毛骨悚然,略一迟疑,颤抖着走近两步,低头看去,这才看出这青面獠牙,原来是此人罩在脸上的青铜面具。沈拂衣心下已然明了,却不敢伸手取下那面具,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却忽听这人缓缓说道:“邪魔歪道,倒也有用。”语音中带着笑意,正是十年前自己用木剑使出适才那变招刺中父亲大腿后他曾说过的话。说罢,便见这人勉强抬起手臂,取下了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沈拂衣惊骇之下,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直直低头盯着这张自己仰望了十九年的宽和脸庞,这曾是自己所有的骄傲与信仰,此刻却戴着青面獠牙,如同妖魔一般出现在这幽暗地狱之中。沈拂衣全身难以抑制的颤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嘶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只见面前这人脸色苍白,却展颜一笑,双目间满是温柔和欣慰之色,说道:“我就知道拂儿一定能摧毁这明月楼,只是没想到竟能这般快,了不起,不愧是……不愧是我沈江的女儿。让爹爹看看,你伤得重不重?”说罢,便挣扎着抬起手臂,想要来抚摸自己的头顶。沈拂衣跪爬着向后连退两步,避开了这曾经温柔轻抚自己头顶无数次宽厚手掌,却仍是克制不住全身抖动,凄厉喝道:“为什么?”见他微微一怔,想要抚摸自己的手还悬在空中,沈拂衣一把抓起他掉落在地上的卷刃长剑,颤声追道:“为……为什么?”只见父亲眼中闪过落寞之色,缓缓放下了手掌,长叹一声,说道:“拂儿,这一刻爹爹已等了十年,总算等来了赎罪之日。”沈拂衣冷冷垂眸不答,只见父亲深吸口气,缓缓说道:“当年濠州之战过后,爹爹被临安朝中重赏,你大姊也嫁入官家,这些你早就知晓,可你怎知这十年来,你姊姊每日都有性命之忧?你姊夫不仅是朝中侍郎,更是当朝皇后杨桂枝的表弟。这明月楼便是十年前,杨桂枝与史弥远拉拢爹爹所建。”沈拂衣心下一震,关于明月楼与临安的所有疑虑几乎瞬间全部解开,可是又有何用?她冷冷盯着父亲那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竟有些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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