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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择木转过脑袋。戴着黑框眼镜、发型干练的女老师站在他身侧,发问的语气温柔。
沈择木点头:“嗯。老师好。”
简宁:“傻站着干嘛呢?快进来吧。”
她扭身往教室里走,又两三步跨上讲台。沈择木跟在简宁身后,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简宁站定,清清嗓子:“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来,跟大家做下自我介绍。”她朝沈择木示意,让他站上讲台。
沈择木移动,那片目光就跟着他移动。沈择木伸手从粉笔盒里拿粉笔,那片目光就聚焦在他的手上。沈择木转身,那片目光就钉在他挺直的脊背。
粉笔在黑板上留痕,一划一划,工整干净。惯例,“木”字右下角,一个圆圆的白点把他的名字收束。
沈择木回身,坦然开口:“大家好,我叫沈择木,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话音刚落,台下按捺不住,揭开了锅。
“沈、择、木……好高级的名字!对了,说到高……”
“去去去,瞎掰扯什么呢。对了,我咋感觉这个名字这么眼熟呢?”
灵光一现,于殷不顾自己还站着,一拍大腿,啪的一声格外响亮,“这不会是沈译枝他弟吧?”
“沈译枝?五班那个沈译枝?他什么时候有弟弟了?”
“说起来,我刚刚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在窗户边看到沈译枝了……”
“沈译枝”这个名字一出,本就沸腾的教室霎时更为喧闹。
能激起这个年纪学生兴趣的事物,无非一男一女的名字前后出现,或一段不知真假的八卦被钉上某人的姓名摊开。再然后,就是两个相似却好像从不相干的人。
合并同类项,他们向来最为拿手。沈择木甚至有些讶于新的同学一下就能猜出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简宁扯着嗓子吼了几声,没人搭理她。这场荒唐戏一般的早读,最后在头顶秃得泛油光的教导主任震天动地的呵斥中落了帷幕。
简宁随手给沈择木指了个空位。将要和他同桌的那人正是站了一整节早读课的于殷。
第一节课的老师还没到,班里多数人都趴下了,齐刷刷一片伏倒的麦穗。于殷也把脑袋埋进手臂圈出的枕里,眼前昏暗,却没什么睡觉的心思。
他按捺不下对新同桌的好奇,偷偷侧了点脑袋用余光去观察对方。
把书包放在桌上,又轻缓地抬起凳子、挪动,避免摩擦发出噪音,接着才小心翼翼地落座。这一串动作,看得刚刚才乒铃哐啷坐下的于殷一阵心虚。
做完这些,沈择木依旧一声不吭,目光转向摊开的那本写满英语单词的册子。
不太像沈译枝。这是于殷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总忍不住拿眼前这个人去和沈译枝比对——他侧脸的轮廓比沈译枝柔和,眉眼比沈译枝灵动,神情也比沈译枝要更像三好学生。毕竟沈译枝从来不会在早读课上学英语。
可是有些地方又太像了。鼻梁上的小痣、不笑时漠然的双眼、甚至是唇角的弧度,低眸时睫毛的阴影。
一整节数学课沈择木都没吭声,连呼吸都清浅到近乎听不着,让半梦半醒的于殷好几次以为自己坐的还是单人桌。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他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左手边那棵沉默的树。
“哥们。”
沈择木扭头看他,手上还维持着要从抽屉里拿书的姿势。也不动,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
一得到回应,于殷困意散了大半:“冒昧问一下,所以你和沈译枝……”
哐。两声板凳撞上桌腿的闷响合成一道长音。
沈择木忽然觉得自己坐的这块地方好像变窄了。
但他还记得于殷的问题,于是平稳地答:“嗯,沈译枝是我的哥哥。”
后桌的陆柬之给于殷竖了个大拇指,“我靠,玉米你牛逼,一猜就中。”
“那必须的。”于殷春风得意地拍开陆柬之横在中间的手臂,很亲昵地去搂沈择木的肩,“我跟你讲,我跟你哥可是铁哥们,所以按辈分你也得喊我一声哥。”
铁哥们?
沈择木狐疑的目光凝得空气都静了两秒。
于殷尴尬地清清嗓子:“……咳,不叫哥也行。总之啊,我对沈译枝那小子可了解了,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
“玉米你是不是这阵子上网冲浪把脑子冲坏了。”先前没出声但明显一直在偷听的前桌张明远幽幽开口,“沈择木是沈译枝他弟啊。是你懂他哥还是他懂他哥?”
于殷脸瞬间拉得老长,满脑门写着“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在沈择木摇摇头,适时开口:“其实我也是前不久才第一次见到我哥哥的,所以要说了解,肯定是不如你们……”
“哎你看嘛。”于殷摊手。这个台阶给得恰到好处,他就这样蹦跶下来,并报复似的给了张明远一肘。
糖
汕一中离桐花街远,一来一回午休时间就不剩多少,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沈译枝从校外买好两人份的饭,然后带到三班来和沈择木一起吃。
那时候沈择木才相信,沈译枝和于殷确实是铁哥们——铁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于殷还搁自己位置上坐着呢,沈译枝就这样砰一声提着两盒饭闯进三班,砰一声把于殷肘开,然后鸠占鹊巢,霸了他的座位开始怡然自得地进食。
于殷也没法拿沈译枝怎么着,只能骂骂咧咧地绕到后座去,然后砰一声把睡梦中的陆柬之肘开。
于是沈译枝一边掰筷子,一边骄傲地对沈择木说:看,弱肉强食,这就是生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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