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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臣看着姜风锦脸上摆出来的那份平静,心中暗忖。
只可惜伪装的还不到家。但他知道,此刻追问毫无意义,甚至对于姜风锦是一种残忍。
他决定不再谈论这个话题,笑了笑:“那就好。”
祝一笑显然也看出来了,他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那咱们就不提了,大好的日子不谈这些,反正这件事我也不好说什么。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姜风锦低低的笑了一声:“虽然武林盟建立了,但目前也并非所有门派都受其庇护。同样,新的君主登基了,但也不是所有受苦的百姓都受君福泽、安居乐业。”
“我想,我应该去追逐我想要去做的了。”
姜继续道:“自从新帝登基,在各地广设学堂,让穷苦孩子也能读书明理,这是大善政。正好,小洪司晨那儿,每年农忙时都缺教书先生。我现在已经想好了,从今往后,每年我都会抽半年时间回去,给小司晨他们那儿年龄还小、还干不动农活的孩子教书。剩下的半年,就在江湖上走走,能救一人是一人,能扶伤一次是一次。那样的日子,哪怕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也都是我内心安宁快乐的一部分。”
他的话语显然已深思熟虑过许久。
“而且说到底,我也有罪。当初就不该心存侥幸,帮他抄纂那江山图的残卷哪怕武林盟最终念在我举报、押送并有功于稳定西南,没有给我定罪,但我自己,却无法原谅我自己。所以,我会去赎罪。那块疤痕不算什么,它也不能作为我脱罪或博取同情的理由。我会用接下来的每一步,每一份心力,去弥补。”
李相臣看着他眼中又希冀又懊悔自责的神情,觉得这份复杂能熬出一锅粥来。
李相臣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选择意味着长期的清苦与操劳,但同时,这也是一条能让眼前之人获得内心平静的道路。
他最终郑重地点点头,认可道:“这样吗?这很好。”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虽然必定艰辛。”
谈到此处,姜风锦脸上才终于轻松了些,笑着将手捂上心口:“嗯。纵人心险恶,吾仍往矣。人生经历如此,我却始终狠不下心来恨这世上所有人,到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是因为我始终觉得这天下远有我尚未看见的善人,所以,天下到底还是有救的。”
“那我也祝你得偿所愿,”李相臣语气诚挚,“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姜风锦的目光扫过繁华的庙会,收回视线,再看向李相臣时,眼睛里终于又轻松了下来,语气也带上了一点玩笑的意味:“就现在哦。”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我这是来找武林盟要一些路费来了。”
看来经历了此番巨变,姜风锦确实被迫成长了些,至少,他懂得用玩笑来掩盖沉重,或者说,尝试着与过去的阴影共存了。
李相臣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欣慰,就好像自己的学生终于找到了一条适合的人生路一样。
他爽快地应道:“行。不过走流程要好长一会儿时辰,可能会耽误你上路,既然现在就走,那我先垫着,绝不会让你空手上路。”
武林盟自从得到朝廷的拨款后,就开放了一些针对江湖人的援助,其中便有一条是,对于一些积德行善救死扶伤的人,每月可在各地设立的办事处领一份饷银。
虽不算多,但也足够填饱肚子。
这不是施舍,而是盟里对这些品行高洁之人的赞许,同时,激励更多人也参与进来。
姜风锦:“哎,那不行,不能让你破费。”
李相臣:“我是那样的人吗?提前垫给你而已,明日又不是不找他们要。”
祝一笑想了想,突然觉得李相臣这么做也不是没可能。
“哦,对了。”姜风锦停下了迈出的步子,“西南王殿下还特意托我给你带句话呢。”
李相臣停下脚步,虽已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但为表礼貌还是道:“什么?”
“她说,”姜风锦微微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着西南王平日里戏谑的腔调,“咳咳,‘事与愿违的滋味怎么样?’”
李相臣眼中闪过几分果然如此,嘴角勾起,配合地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哟?这话什么意思?”
他自然明白,西南王指的事与愿违,是他最初那些利用西南局势和她与三大派的矛盾暗自编排的计划。
计划当然没能和原来一样执行,却正好最终却走向了对天下而言更好的结果。
姜风锦笑了笑:“意思是,你一开始背着她谋划的事,到最后却变成了现在这般相对平和但也让她少了些乐子的局面,问你是什么感觉。”
他话锋一转,语气认真了些:“不过从今往后,我大抵是不会再去西南了,自然也不能把你的话捎回去。所以,我擅自替你回答了她。”
“哦?”
李相臣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祝一笑也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答的?”
姜风锦笑道:“我说,李大人其实很乐意看到现在这一切。”
李相臣眉梢微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姜风锦缓缓道:“你虽然做什么都讲究个计划,运筹帷幄,但你打心眼里其实更喜欢在计划之外发生的变故和挑战。因此,你制定的那些计划往往只定个事情的大概走向,却并非事无巨细。”
【佰卌肆】路远
“我觉得你应当只是享受列计划时那种掌控全局的感觉。重点在于你的推动和决定,而非事事参与。等到真正去做的时候”他顿了顿,语气笃定,“你其实并不想完全按照既定的轨道去走,反而乐见事态自由发展,从中寻找新的契机和解决之道。这可能是因为,你本来就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和底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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