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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懋本就怀揣谋反之心,只不过欠着几把足以燎原的火,我便是要慢慢的……全都递给他。”
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叩。
这平静话语下的杀机,让陆绥珠遍体生寒,她稳了稳心神,将从柳三源处得知的关于丸药的真相尽数道出。
“好,知道了。”裴执玑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陆绥珠还未道尽心中忧虑,便听他开口,还带着些不容置喙的力度。“夫人还需再帮我一个忙。”
语调像在商议,又分明是命令。
“裴大人使唤起我来,倒是越发得心应手了?”陆绥珠睨他一眼,语气里掺着几分幽怨,偏生眉眼弯弯,哪有半分真恼的模样。
整日里案牍劳形、周旋于各方势力,两人连安静说会儿话都成了奢侈,裴执玑自然听得出她话语里的抱怨。
说来也巧,昨日陈氏那恨铁不成钢的提点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那妇人向来不擅掩饰,嫌弃之色几乎要溢出言表,围着他说了半天,总结起来便是他那木头般的性子“实在不争气”,最后恨恨丢下一句箴言:“女人是要哄的呀!”
这句话,在他脑中盘旋了一整日。
此刻看着陆绥珠笑盈盈的眼睛,他当然知道她并非真同他生气,可这“哄”字,对裴执玑而言实在棘手。
他试探着开口,语气甚至带点生硬:“那夫人想要些什么?”
陆绥珠手指轻绕腰间丝绦,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像裹了蜜的丝线:“…要什么呀?妾身哪敢奢求呢?裴大人可是天大的忙人,妾身能日日看上两眼,已是福分,只是嘛……”
她微微凑近,吐气如兰,“夜里那床榻,空落落的,被窝也总是寒浸浸的,捂不热呢。”
她这副娇嗔作态、话里有话的模样,让裴执玑先是一怔,随即竟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腔震动,那笑意真切地染上眉梢眼尾。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变了。
正文完结
◎以后都是安稳日子◎
忆及他的嘱托,陆绥珠仍忧心忡忡。
太后气息奄奄,太医们守了整夜,直言回天乏术,今晨便都已撤去。
而今皇帝身体垮掉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提惑勉强喂太后喝药,陆绥珠在一旁端着药碗看得心惊不已,三勺药倒有两勺呕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心下皆是哀凉。
太后病后喜静,殿内只余他们二人。
凤塌上的人艰难地转动眼珠,提惑明白太后的意思,蹲下身去,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跪倒在地紧紧握住太后冰凉的手。
“哀……家拟了一道懿旨还未…及盖上凤印,太子性情…阴鸷不堪为帝…凤印在…黄梨花木的抽屉里……给哀家……盖……”最后一个字未能说完,太后的手便沉沉坠下。
碗中的药抖洒出来,陆绥珠后背顷刻渗出冷汗。
提惑颤巍巍探了下太后的鼻息,随即跌坐在地。
两人目光相接,陆绥珠已快步走到太后所说的梨花木屉,拿出了那封昨日写就的懿旨,字迹潦乱,写到后面墨色越来越淡,显是重病之人反复思量所书。
她刚拿起凤印,手腕却被提惑拉住,他颈间渗出汗珠。“可想清楚,这印一盖,懿旨即成真!陛下……尚不知能撑到几时,若不能留下只言片语,这份懿旨便能左右乾坤,太子虽根基稍弱仍是正统储君,若他登基我们得罪的便是未来天子!”
苦药味好似渗入喉咙,每一句都是带着涩意,陆绥珠的手也在轻颤:“懿旨在,迟早也会泄露,你我身为太后身边近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难脱干系,不如放手一搏,你是我在宫里唯一的好友,我断不会害你。”
事已至此,提惑不再阻拦,看着陆绥珠稳稳将凤印落下。
他对着太后遗体重重叩首,嘶声悲呼:“太后——薨了——”
宫外之人鱼贯而入,黑压压的跪了整个片。
丧钟长鸣,声震九阙宫墙,
龙床之上皇帝眼角滑下一滴清泪,侍疾在侧的姜贵妃佯装悲戚,以鲛帕拭泪,肩膀耸动抽噎不止。
“传……裴执玑……”皇帝这几个字说得极其艰难,需小太监俯耳才能听清。
裴执玑本就在殿外候命,闻召立刻入内。
后妃不得干政,姜贵妃再想留下也无计可施,只得掐着手心悻悻离去,复杂的看向与她擦肩而过的裴执玑。
皇帝唇色发紫,眼眶凹陷,正如柳三源所言,强续的生机已到尽头,纵使再不甘心也无法与天争寿。
黄色的帷幔随着皇帝用力的动作上下晃荡,裴执玑俯身倾听,耳朵贴上皇帝艰难作动的唇。
“太子…国之正统…执圣旨…莫…莫让姜贵妃…等外戚干政…”
裴执玑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口中应着忠心报效之言,不动声色地将圣旨揣入怀中,旋即告退。
殿外的姜贵妃苦苦等待,双手交叠攥在一起,心神不宁踱来踱去,见裴执玑出来,拦住他急问:“陛下同你说什么了?”
“无非是口头嘱托太子继位后的诸般冗杂事宜,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站住!”姜贵妃心急如焚,原地定声喊他。
裴执玑驻足:“娘娘还有何吩咐?”
“萧懋若继位,你们裴家焉能善终?”姜贵妃两步至他身前。
“难道娘娘就能许臣什么好处?”裴执玑不管她身后的叫喊,背对姜贵妃的瞬间猝然勾唇。
先前姜盈行刺他一事他还没忘,她自己做出的蠢事总要为此付出些代价。
甫一脱出人群,裴执玑便取出那明黄圣旨投入火中,瞬间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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