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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闻声一叹,“谁说不是呢,一看到小世子,老奴忍不住想起早逝的王妃,当年也是这京中独一份的花容月貌,沉静温顺。可惜啊……瞧我这老婆子,竟说些不中听的。”
太后缓缓摇头,“你倒是提醒我了,当初未曾替先帝照顾好国公府内眷,着实心有愧憾……”
向瑾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李嬷嬷接话,“彼时战火连天,您也是鞭长莫及。好在现下都过去了,这孩子又近在眼前,可怜不见地孤身一人,生了病也无长辈看顾照拂。咱们陛下日理万机,无暇顾及细处,还得靠太后您多多帮衬。不如,世子就留在慈宁宫中,细细调理一番,免得年纪轻轻留下病根,也全了太后对王妃的抱憾之意。”
刘太后望向向瑾,“孩子,你可愿意?”
向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撩起衣摆,郑重跪拜,“向瑾惶恐,叩谢太后隆恩厚意。臣自是受宠若惊,无有不愿。只是,只是……”他抿着唇瓣,白皙秀丽的面庞上满是苦恼纠结,“有件难以启齿之事,向瑾不敢欺瞒。”
刘太后与李嬷嬷对视一眼,“但说无妨。”
向瑾又磕了一个头,娓娓道来。
末了,太后赏了些药膳,着人将他送了出去。
待向瑾走远,太后凝眉,“依你看,他所言可信否?”
李嬷嬷琢磨了片刻,“不过十来岁的小儿,面相稚嫩,怕是自己没有胆量编出这般说辞。况且……”思及向瑾境遇,李嬷嬷嫌弃道:“宁可信其有,太后万金之躯……犯不上。”
向瑾礼数周到地谢过大太监,由福安陪着往回走。行至半路,福安感到手下搀扶的胳膊隐隐战栗。
“少爷……”福安颤声。
“别出声,慢点走。”向瑾无奈轻嗔。
直到进了自己的小院子,福安插上门栓,惶急道,“少爷,不然,咱们去找林将军吧?”虽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太后对向家存着什么心思,他就是再笨也猜得到。
向瑾茫然地望着虚空,良久,微微摆头。
林远,不足矣。
慈宁宫一番你来我往的同时,早朝那边更加热闹非凡。
先是众臣就治疫、减税、边疆龃龉等政事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皇帝始终不置一词,甚至未曾冷脸,不然他们也没胆量放肆。最后,在首辅大人左右安抚和稀泥之下,好不容易消停下来。
礼部尚书则适时出列,先是引咎自责,将自己以及太医院院判的疏忽失察痛斥一顿,再仗义执参,禁军统领林远非当值期间无召私入宫闱,威胁太医,逾制擅用贡品。
此刻,林远正跪在玉阶之下,背脊笔直,不卑不亢。
“林将军,”首辅开口,“徐大人所言可属实?”
林远直言,“属实。”
“……”过于耿直的回答将首辅大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陛下,”徐尚书痛心疾首,“林将军身为禁军统领知法犯法,且毫无悔改之心,在御前尚且如此嚣张,连解释一句也不屑于,简直成何体统。”
皇帝垂下眼帘,冷戾的视线从几人面上剐过,首辅与徐顾皆如被鹰隼的利爪剜入血肉似的,不由战栗。
“林远,”帝王冷声,“可有辩解?”
林远俯首,“臣,甘受责罚。不过,”他横扫一片,“臣以为,荣国公府世代忠勇,容将军尸骨未寒之际,小世子突发急症,什么珍稀药材用不得?诸位这般大人大惊小怪,锱铢必较,居心何在?是觉得如今太平日子来得太容易,还是要陷陛下于忘恩负义之境地?”
“放肆!”首辅怒喝,“林将军慎言。”
徐尚书激动地抬手指着他,“你休要偷换由头,我明明说的是将军先斩后奏逾矩妄为,并非计较那针头线尾。”
林远冷哼一声,“婆婆妈妈,小肚鸡肠。”
“你,你,你……陛下,”徐顾秀才遇见兵,“请陛下明鉴。”
“好了。”成景泽沉下脸来,“林远补齐太医院缺损,罚俸六月。礼部御下不严,徐尚书留任思过,太医院院判耳根子如此软,也该换个人了。”
皇帝这各打五十大板,不,明显拉偏架的处理一时将满朝的窃窃私语皆震慑住。趁势,帝王又令人宣读了部分官员任免调职,随即罢朝。
百官纷纷散去,方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适才陛下新任的户部侍郎,叫崔什么来着?”
“好像是,崔楷。”
“崔家人?”
“怎么会……”
下朝,皇帝免了步辇,径直步行回到寝宫西侧的雪庐。这里是成景泽登基后,唯一主动择选修缮的处所,用以读书、习武。陛下回到这里,便是谢绝议事的意思。任他阁老重臣还是兵营大将,谁也没胆子搅扰。
成景泽换了身墨色劲装,先是打了一套拳热热身子活络筋骨,又取下断魂枪舞得虎虎生风,还颇有兴致地宠幸了被打入冷宫已久的望月刀。最后,他召无一与无二一起,陪他酣畅淋漓地对阵一轮。雪庐由帝王暗卫把守,没人可以靠近,是以两人也无所顾忌,与皇帝过招,依然如早些年在军中一般尽致畅快。
一场真刀真枪的比试过后,三人皆汗如雨下,席地而坐。
“痛快!”无一憋不住话,“打得痛快,骂得也痛快。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袋上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还不知躲在哪个婆娘被窝里叽叽歪歪。可见眼下太平了,一个个蹦出来吹毛求疵。活该!就得林远这种硬茬收拾他们。”
无二是个闷葫芦,瞥他一眼,蹦出两个字,“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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