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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嚷嚷什么,不知道大爷正睡得香啊!”
“我要纸,还有笔!”
狱卒坏笑了一下,瞪着一对眯缝眼看他,“哟嗬,真当自己还是主簿大老爷哪,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纸、笔?有倒是有,可你有银子么?”
“没……没有……”
“那可就怪不得爷了。在这个地方,想要什么,都有,可需要这个!”狱卒说罢,伸出手,三个指头一捻,笑得一脸猥琐。
那人无奈,左右看了看,可身边除了稻草,就只剩下墙角的耗子洞。半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忍着腿上的痛,咬着牙从自己的衣襟上撕下来了一块布料,然后,将手指头咬破,就着血,一笔一画地在布料上不知写着什么。
这时,另一个狱卒提着盏油灯走了过来,抬高了一照,直晃得那人睁不开眼睛。狱卒却懒得看他,只朝着身边的人说道:“别跟他废话。牢头可说了,这人是重犯,是死囚,严禁外人接触,你可小心着点儿!”
说罢,就要开锁将那人手上的布料抢过来,却又被先来的狱卒拦住。
“嗨,能有什么啊。他不是秋后就要问斩了么,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让他写,就让他写,不就是个临终遗言么。”
后来的狱卒闲闲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也是,没说话,摇摇晃晃地走了。
牢里的煤油灯一晃一晃,欲明欲灭的,他抬起头,看那两人离开了,嘴边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诡异微笑,接着,将另一根手指头也咬破,就在昏黄的灯下,奋笔疾书起来。
马车到达江都县大牢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
一路仓皇、颠簸,每个人都狼狈得很,不用乔装易容,此刻就算是知县大老爷站在他们身前,看不到马车,不是以为他们是流民,也会当他们是沿街乞讨的乞丐。
莲心将发髻抿了抿,额头一块青紫,脸颊处还有没擦掉的血污。也顾不得很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还差三两步,牢门口的衙差远远地见了两个人,当即出声喝止,却在见到胤禛手上明晃晃的银子时,忙噤了声,笑得一脸开花。
“哟,这是打算看谁啊?这么大的手笔。”
这时,狱卒从里头走了出来,见看门的衙差眼珠子都快掉那一锭银子上了,顿时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呵斥道:“真是没出息的,没见过钱怎么着?”
衙差自讨没趣,低下头不敢言语。还有一个不甘心的,抬头又瞄了一眼,被狱卒一鞭子抽在背上,也吓得没了胆儿。
胤禛睨着眼,看到狱卒傲慢的脸,也不动气,从袖中又掏出了一锭,这次,却是金子。
“我想见赵集安。”
狱卒眼睛都放光了,可听见那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对劲,“什么?赵集安!不行不行,他可是重犯,县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见。你这钱,还是拿回去吧。”说罢,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的装扮,“你们不是本地人?你跟那个姓赵的,有什么关系?”
胤禛并不说话,只看着他。
那狱卒也不多做逗留,用鼻子哼了一下,转身就往里走。
“一万两。”
胤禛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单薄的纸,上头还盖着大兴钱庄的印信。这纸拿在手里是轻的,却代表了白花花的银子——一个狱卒,三十年也捞不出来的银子。
“这个……”
须臾,又一个狱卒走了出来,看到他手上的银票,眼睛都直了。又看看门口两个同样呆愣的衙差,捅了同伴一下,“你傻了,那可是一万两,我们哥们儿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还杵着干什么!”
“可他要看赵集安!”
“看就看,你还怕他把人偷走怎的!”
那狱卒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银票,看来看去,目光还是落在银票上,咽了口唾沫,费了好大劲儿,终是摆手放人。
牢门落锁,从审讯房经过,里头就是一间一间的囚室。
狱卒两个人,一个人拿着鞭子,一个人提着煤油灯,将他们送进了内囚室,便不再往里走了。胤禛临进门前,又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给了衙差,将看守的人打点得很乐呵,狱卒也不甚管,索性就没跟过去。
“可快着点儿啊,待会儿牢头来了,你们谁都走不了了。”
牢房里很黑。
犯人吃喝拉撒全在里头,气味自然好闻不到哪儿去。从最外间一路往里走,莲心眼见着囚室里拘禁着成堆的囚犯,甚至有的囚室已经挤满了人,犯人和犯人靠得严丝合缝,一个一个,就像是农户圈里圈养的猪羊。
“犯人如此之多。难道,果真如其人所说,扬州民风剽悍,盗贼成群?”
莲心跟在他身后,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刚说完,就听有人接茬儿。顺着声源看去,却是个蹲坐在栅栏一侧的老农,骨瘦如柴的肩膀,眼珠深陷,胡茬黏着污渍,衣裳还是干净的。看样子收押不久。
“小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关在这江都大牢里的,除了百姓,还是百姓。那些穷凶极恶的,衙役们反倒是不敢管了。”
莲心和胤禛两人交换了个目光,走近了些,“这话怎么说?”
若是富户,入狱吃了苦头,总会有人受不住。家里的人奔走照应,自然掏银子来赎人。关得越多,就越有油水儿,一般稍微有点牵连的,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捉进来。可眼下的这些,都是平民百姓,穷都要穷死,哪儿还有闲钱来买通关系。衙差抓他们,能有什么利可图……
“还不是那个狗县令,他让衙差将我等赶出江都县,我们不愿意,就被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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